是夜,暢春園中七夕夜宴,王公貴胄皆攜了眷屬而來,觥籌交錯之中,繁華盛世,紙醉金迷。
大廳之内絲竹聲悠然響起,姿容俏麗,翩翩若飛鳥般靈動優雅的舞伎載歌載舞,都擁有着極婀娜的身姿,如蝶飄舞,一雙雙白玉般的手臂在絲弦的柔靡之音中,不斷變幻着做出各種曼妙的姿态,教人神為之奪。
此般美景之中,允禮隻悶悶坐在席上飲酒,情志不佳,神态亦是頗有些失意之姿,隻因他擡眼看去,莞貴人的身後卻沒有那個他朝思暮想的佳人相陪,他已經足有一月,無論是在現實還是夢境之中都再未見過他的心上之人,思念之情幾乎将他灼燒殆盡,今日進宮飲宴,他本以為總能再睹佳人芳容,沒想到竟也未能如願。
心中煩悶,隻覺得殿中的靡靡之音也甚是擾人,于是趁着無人注意,悄悄的離席,一個人信步在園中閑逛,天色已晚,明月高懸,禦苑中花香肆溢,濃光淡影,稠密地交織着重疊着,籠罩在一片銀色的光暈中。
不知不覺間他便走遠了,再回神時竟是來到了年幼時他與母親所居住的桐花台。
梧桐,本是最貞節恩愛的樹木,而這白玉石鋪就,瓊樓玉宇,周邊嘉木棠棣與梧桐環繞的桐花台則是父皇為着母妃而建,而他的就在這桐花台上度過了閑逸美滿的幼年時光。
不過自從父皇薨逝,母妃出家,這裡早已不複當年盛景,扶手與台階上積了厚厚的落葉與塵灰,空闊的台面上雜草遍生,當日高華樹木萎靡,滿地雜草野花卻是欣欣向榮,荒敗如此。
允禮心中頗有些物是人非的感歎和傷懷,可是信步走上高台之時,卻見已有人在其上登高遠眺,聽聞了他的腳步聲,緩緩轉身,允禮看去,卻正是他相見卻未能見的心上之人,他一時間驚喜交加,快走幾步到她的身前,喚道“浣碧。”
陳雙念似乎也沒想到會在此處見到他,面上微露訝異之色,旋即笑着行禮道“見過王爺,王爺萬安。”
允禮伸手将人扶起來,道“浣碧姑娘無需與小王如此多禮。”
陳雙念抿唇一笑“是,多謝王爺。”
而此時離陳雙念極近的允禮卻忽的聞得有醺然冷幽的酒香撲鼻而來,甜香陣陣,是西越進貢的上好的“玫瑰醉”的氣味,夾雜着一股淡淡的女兒馨香,絲絲縷縷的鑽入他的鼻腔,允禮擡眼看去,就隻見果然有一隻精巧的琉璃酒壺正被擱在一旁的白玉欄杆之上,那裡面還盛着半壺紫瑩瑩,香氣四溢的美酒。
原來自己是誤入了她自斟自酌之地,打擾了她對月獨酌的雅興,允禮有些歉意道“打擾姑娘了。”
陳雙念自是不會在意,她輕笑道“王爺言重了,倒是奴婢薄醉,讓王爺見笑了。”
允禮擡眸看去,隻見月光的銀輝柔美如薄綢輕霧,溫溫柔柔的灑下來,浣碧嬌美因酒醉而泛起薄薄的紅暈的面容上,似乎也被拂上了一層柔軟的鲛绡輕紗,無比光潤柔和,映着她溫柔的低眉淺笑,好似最絕佳的珍珠,淡淡的輝芒流轉,自有其風華。
允禮從前隻覺得自己的母妃舒太妃便是世間女子之絕麗翹楚,可如今,他隻覺得月光下的浣碧婉約中又暗藏魅惑的氣質,比盛年之時的母親更勝三分。
不過,在這令人心顫的驚人美麗之中,允禮還是看出了陳雙念眉宇間那縷薄愁和隐秘的哀傷,允禮隻覺得心中一痛,對眼前之人的憐惜在洶湧的情潮中翻滾,他自是明白她的心事,她為何難過,她身上背負着的,家族沉重的冤屈,和那隻能在和着美酒一起,才能咽入喉中的不甘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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