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影一旦陷入糾結的情緒中,淡眉會攏緊,眼睫也會微微垂下,整個人看起來像一個苦思冥想的老學究。
李南絮不禁擡手,想要将她的眉頭抹平:“小心眉皺多了,變成一個老婆子。”
指腹觸碰到她的皮膚,帶起一陣戰栗之感。
她瞬間撩起眼皮,瞅着他:“殿下還有心思挖苦我?”
他笑了下,指頭順勢滑到她耳後,解開了她的面紗:“捂了一整日了,難不難受?”
面上拂來一陣涼意,鼻尖嗅到了泥土和芳草混雜的清香,她搖了搖頭:“這有何?比起四處奔逃,在臉上塗紅斑,面紗已是最省事也最不傷臉的法子了,還能遮日光……不過今日好像沒有太陽。”
她說得輕巧,仿若那些孤苦的日子都成了過眼雲煙,如今他在她身邊,她不用一直如驚弓之鳥。
她覺得自己的處境沒那麼糟糕了。
李南絮聽着她的話,溫聲道:“讓你扮作舞姬隻是權宜之計,你若是不習慣,做回自己也未嘗不可,我有法子護住你,安京我做不了主,但是撫州,我說一沒人敢說二。”
“嗯?”輕影詫異看他一眼,旋即笑道:“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殿下如今的口氣是愈發大了。”
李南絮也不謙虛:“托你的福,我如今在朝中也能說上幾句話了,這樣的權勢不加以利用,豈不是浪費了我們先前的努力,畢竟從河庭到安京,從陵州到撫州,一路可都是刀光劍影。”
李南絮說的是事實,他們踏遍大江南北,查案也好,與奸官鬥智鬥勇也罷,步步都是以身涉險。
輕影從他的話裡聽出了袒護自己的決心,隻是回過味來,又覺得這話怪怪的。
仗勢欺人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情嗎?
她還是回絕道:“還是不要節外生枝了,舞姬就舞姬吧,隻是一個暫時的名頭,卻能省去不少麻煩,這樣也好分出更多的精力去追查案情,畢竟新章縣裡的水怪還等着人去捉呢,還有那私鑄币,也要找到源頭。”
輕影的神色正經極了,她分得清主次,留在他身邊已是放縱,如今局勢還不明朗,她不能再仗着他對自己的愛護去挑起不必要的紛争。
李南絮沒再說什麼,點一下頭,同時也朝她邁近一步:“别待這兒了,風大,昨夜沒睡幾個時辰,今夜再熬下去便要成仙了,去馬車上休息。”
“好。”輕影被他推着往前走。
夜風吹得他們的衣袂狂舞,車檐下燈籠悠悠地打着轉,一圈,一圈,繞過去,兜回來。
輕影先上了馬車,人倚在門框上,似是想起什麼,傾着身子對李南絮道:“殿下,陳習遠的夫人趙秋娘是不是也要被治罪?”
李南絮還立在車燈下,光影交織如幻,一層又一層浮蕩在他的周身。
他道:“原本受陳習遠牽累,她是要流放北疆的,隻是這案子歸了大理寺,處置的批文下來要數月,她這會兒應還在陵州獄中。”
輕影:“雖說陳習遠沒将罪行全部透露給趙秋娘,但他們夫妻多年,總歸比旁人更熟悉彼此,陳習遠指向的曲無邪,興許趙秋娘也知曉一二,殿下你能否”
輕影還未說完,李南絮便爽快地應了聲:“好,我明日給陵州刺史傳一封信,讓他把趙秋娘交給沐凡,一并帶來撫州。”
輕影點頭,沒再出聲,倚在門扇上的身子也沒動,似在思索。
李南絮提醒道:“雁過留痕,順着這些線索深挖下去,總會将十一年前那張被撕碎的圖拼湊完整,今夜就到此為止,快進去睡吧。”
輕影還是探着頭,片刻後,朝他伸出一隻手。
李南絮:“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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