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星路夾起一筷子豬耳朵,放入口中咂摸着味道,喝上一口酒,暢快得不禁叫出聲來。
這邊酒家的酒多為西海出産的烈酒,口感粗劣,但價錢極為便宜,适合囊中不豐的駐軍們買醉。
凡無憂不太喝得慣這種酒,但有總比沒有強,他吃得了苦也享得了福,雖然自小跟随父親天南海北地走,飲食之道卻不曾虧待自己。曾經行走曠野荒郊,清水就幹餅對付了十幾天,若是身處城津館驿,就要想辦法尋找當地最有口碑最具特色的館子,享享口福。
他小口淺酌,有一搭沒一搭地與洪星路聊天,洪星路本就話多,一壺酒見底之後更是有如滔滔江水一般,也不管凡無憂愛不愛聽或是聽見沒聽見,翻來覆去說的就是兩件事,他師父怎麼人美心善,山神大人如何驚為天人。
凡無憂如今已了解他的性情,知道他是借酒澆愁,便随他去說,隻是不知道這位兄弟喝醉酒後是什麼樣子,心想要看着他一點才行。
他叫了一聲夥計,給洪星路點了一碗酸湯面,此物最是解酒,且吃下去全身舒泰,之前他每每飲酒後有些上頭總會來上一碗。
此時洪星路已經是半夢半醒的狀态,身子伏在桌上,口中仍是喃喃自語,凡無憂将面碗放在他面前,也不去叫他,走到酒家門外,涼風吹來,說不盡的舒心惬意。
過了一會,他回轉身來到桌前,洪星路已是呼呼大睡的狀态,桌上剩菜狼藉依舊,隻是面碗不見了,他環顧四周,角落裡一個七八歲大的小孩坐在地上,正埋頭呼噜呼噜地吃着一碗酸湯面。
他盯着小孩看了一會,小孩似乎感覺到他的目光,放下面碗,也擡頭看過來,這孩子看不出男女,頂着一頭亂蓬蓬如茅草般的短發,臉上黑一塊灰一塊,鼻尖上還挂着一根面條。在小孩的身邊還放着一個黑黝黝的壇子,窄口闊肚,七八寸高。
凡無憂向小孩招了招手,小孩疑惑地看了看左右,端着已經空了的面碗走了過來。
凡無憂柔聲問道:“你家大人呢?”
小孩吸溜了一下鼻子,沒答話,向剛剛坐的地方指了一指。
凡無憂看過去,那邊并沒有人,隻有一個壇子放在小孩剛剛坐的地方。
小孩開口了:“我爹,當兵的。”
“你娘呢?”
小孩不答,卻擡起頭道:“我沒錢,剛剛偷吃了你們的面條,你有沒有什麼活讓我幹,或者打我一頓也成。”
“吃飽了沒有?”
小孩點點頭,又搖搖頭。
凡無憂喊夥計再上十個饅頭,三碗酸湯面。
等到面和饅頭都端上桌,凡無憂把酸湯面推到小孩面前,指着饅頭和桌上吃剩的菜,道:“吃吧。”之後不再說話,也端過一碗面吃了起來。
小孩愣了片刻,突然伸手抓過一個饅頭,沒幾口就進了肚,随後左手抓饅頭,右手也不用筷子,抓起盤子裡的剩菜左右開弓,一口氣吃了五個饅頭才停,所有的菜盤都被一掃而空,小孩也不管滿手汁水淋漓,繼續對付面前的酸湯面。
吃完之後,小孩響亮地打了好幾個飽嗝,凡無憂仍在埋頭吃面,吃得很慢,小孩把手在身上擦了擦,回去拿了壇子摟在懷裡,靜靜地坐在凳子上等。
凡無憂起身結了賬,問小孩道:“這飯莊東面一裡多有一個泉眼,周圍的人都去那裡打水,你曉不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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