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者是,他在回味吟過的那首詩——葡萄美酒夜光杯……古來征戰幾人回?羽瀾說,“承怡,喜歡這個女人嗎,把她送給你,可願意?”我好像被利刃陡然刺入身體,除了刻骨的疼痛,其他什麼也感覺不到。那個少女像極了她。似乎……已經死去五年的高昌公主阿伊拉,在我面前複活了。我曾經愛過一個人,她卻是那樣的脆弱和不安。在大正宮中,我安慰不了她,我無法幫助她,我甚至無法救她,無法救我們的孩子。她死了。我把她永遠藏在心中,最深的一個地方。那裡沒有愛戀,沒有思念,沒有不安,更沒有執念。聽說,死去的人,會因為活着的人對她的執念而無法超度,在三途河上永遠徘徊,永世受苦。我隻想她能平靜的走向另外一段旅程。她一直在我心中最深處,沒有人可以再打擾她,我也不會……然而,今天我卻看到她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她才十五歲。仿若當年我初見到她一般。阿伊拉是我一個人的悲哀,那是我心頭的一道傷疤,不是一朵花。現在他們卻把這些事情拿出來,當做籌碼,當做笑料,當做一切可以任他們随意使用,任意壓榨的東西,來逼我就範。我喃喃自語,“這才是真正的趕盡殺絕呢……”台上的戲還在繼續,台下的人們如癡如醉。我想起來羽瀾還等着我的回答呢。我說,“多謝嘉王美意,我不喜歡聽折子戲,家裡也沒有閑錢養一個伶人,您的好意我心領了。如果您一定要送我點什麼,那就,把您想送的東西折算成真金白銀擡到我府上,我對那玩意感興趣。”太子一直不說話,此時才長長出了一口氣,好像上輩子咽下的氣,現在終于吐出來了。我決定回去後要好好嘲笑他。可是,他的手,卻比我的手還要冰冷。戲台子上又整理布景,《西遊記》重新上場,這次到了‘禅主吞餐懷鬼孕’,唐僧師徒一行五人到了西涼女國,誤飲河水,暗結鬼胎,台上那個俊秀豬八戒捂着肚子咿咿呀呀的,台下照例笑的東倒西歪。嘉王羽瀾盛情難卻,雖然我不要他送我的伶人,可是太子沒有走,我也不走,于是又坐了回去,安靜聽戲。羽瀾問,“承怡不喜歡那個旦角?”我回答說,“我這點喜好不是秘密,三殿下應該知道的。我喜歡的,是那個小生。”羽瀾,“如果哥哥你喜歡那個人,我去和他們班主去說,這個雍京城沒有人敢駁你的面子。”我急道,“别着呀,三殿下你這是毀我呢。”羽瀾又要說話的時候,我一攔,湊到他耳朵邊上,狀似小聲說話,“三殿下财大氣粗,不像我這個沒本事的人,空頂着一個親王的帽子卻死守着那點俸祿銀子,撐不死,餓不着。你有意幫哥哥我這點小忙,我本來不應該推辭,隻不過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我家有河東獅,法嚴量窄,并且常常做河東獅吼。上次他抓着我的一點小辮子差點把我折騰死,又收了我家的财政大權,讓我一丁點的零花都沒有,所有的賬目他都要看,我要是再找個小星回去,他非得把我家的瓦片揭了。我膽子小,還想過幾天安穩日子,可不敢再風流造次。”太子撇了我一眼,似乎很不以為然。聞言,羽瀾也笑了,他的笑非常耐人尋味。“大皇兄說笑了,我不是什麼才大氣組,這不是想着孝敬點皇兄喜歡的玩意,我就算勉為其難,也要做一做不是?”太子忽然插了一句,“羽瀾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客氣了?”羽瀾連忙回答,“殿下此話差矣。殿下,承怡和我,我們是兄弟呀。我們兄弟幾個好久沒有聚一聚了。承怡,說起來,父皇子息不能算單薄,父皇治下的鳳化年間,皇子的日子也算不得艱難,缇騎又分了家,分成北鎮撫司,南鎮撫司,互相節制,也不敢再找皇子的晦氣。但就算這樣,不算幾位公主,在這些兄弟中,活到成年的就我們幾個。五弟去年殁了,四弟又不争氣,去年也去了,二哥一直在山中參悟佛法,永世不再入凡塵。今年年初的時候,父皇曾經遣人去寺廟看二哥,二哥說他已是出家人,再無父母兄弟,也了卻了塵緣,反過來還勸父皇不要修黃老之道,要跟着他參悟佛法才是超脫的正途。父皇和二哥都不是凡人,他們以後要升三十三層天,或者到西方極樂世界去的,隻有我們三個舍不得眼前這花花綠綠的萬丈紅塵,坐在這裡喝酒吃肉,脫不了肉眼凡胎。”我,“三殿下最近書讀的多,說話越來越超凡脫俗了。您這一堆說的真好,可我聽不太懂,我不是讀書人,又沒有進過翰林院(我三弟羽瀾居然曾經正兒八經的在翰林院混過),你能不能把話說的明白點?”他說的舊聞,我還真聽說過。以前皇子的日子是挺難熬的。聽說二十多年前,缇騎還沒有分成北鎮撫司,南鎮撫司,也不會窩裡鬥,更沒有讓司禮監節制,大鄭朝所有的秘密軍隊都掌握在一個人手裡,就是缇騎總指揮使趙汝南。那個隻手遮天的趙汝南活着的時候,殺鳳子龍孫毫不手軟。他最拿手的就是‘瓜蔓抄’。凡是有一定點沾親帶故的都能被他查出來殺掉。父皇那些個庶出的兄弟都被被莫名其妙的造反案子牽連,從而被投進了缇騎诏獄。趙汝南用三百斤的大枷鎖枷他們,不出三天,那些較弱的皇子公主們都吹燈拔蠟,去和閻王爺打麻将去了。後來,趙汝南權勢太大,滿朝文武都視他為洪水猛獸,就連王侯世家、一品大員見了他都心裡打鼓,腿肚子打顫。誰沒有幾件需要瞞天瞞地,瞞祖宗,瞞史官的事??誰家沒有一件兩件‘不可對人言’的事?所以大家都怕趙汝南,就怕他嗅到自己家裡那點秘密。再後來,我爹就把他殺了,家人賜自盡,所有案卷秘檔全部封存。這些舊事外人知道的不多。知道的人,都死的差不多了;活下來的就是一些什麼都不知道的人。我知道的這些都是從禁宮那些浩如煙海的舊檔中無意間看到的。羽瀾說的那些話,我是聽的雲山霧罩的,真的聽不懂,可他當我是拿他打岔,混着玩,所以他也不再說話了。台上熱熱鬧鬧,台下笑聲不斷,一派熱熱鬧鬧的繁華景象。隻有我們兄弟三人這裡十分安靜。紫袍煌煌,醇酒佳肴,正襟危坐,各懷鬼胎。真是酒無好酒,宴無好宴。三殿下人長的像個敗落的名門貴公子,他家的飯菜也不那麼好吃的。自從那場宴會回來我就鬧肚子,拉了半宿,兩條腿都軟了。第二天太子文湛微服到我家串門,我連忙讓黃瓜好生伺候着,并且叮囑小蓮千萬不要出來在太子面前晃悠,以防觸太子黴頭。等我喝了一大鍋草藥湯子,肚子終于消停了,我這才圍着一個大被子坐在客廳陪着太子。他很安靜的坐着,也許是我家熏爐裡的暖香燒的旺,他身上也沒有常帶着的那種冷冰冰,拒人千裡的鋒利刻薄氣氛。太子喝了一盞清茶,吃了一枚糖漬梅子,然後就開始發呆。我從大半夜起來鬧騰,現在捂着被子有些昏昏欲睡。在我的腦袋快要點到桌面上的時候,太子忽然說了一句話,“我哪裡像河東獅?”咚!我的腦殼磕到木桌上。我趕忙笑嘻嘻的說,“你别生氣,那是我瞎說的。”其實呀,我嘴巴裡面的‘河東獅’,本來是小蓮。我回絕老三往我家明目張膽塞奸細的借口,是想說小蓮這個人醋勁大,在我身邊不容别人,可是我也不知怎麼地,說着說着,似乎我家那個‘河東獅’就變成了文湛。可是……這是為什麼呢?文湛卻不依不饒,“還說我法嚴量窄?我怎麼覺得,天底下就沒有我這麼大度的人呢?在你面前我都快成聖人了!你是知道我的脾氣的,連我自己都不相信,我居然可以容忍你背着我出軌!”我從被子中探出腦袋,很認真的掰着手指頭說,“不!不!不!你這麼做絕對不能說明你度量大,而是……嗯,而是……那個啥,理所應當!這麼說吧,一,我不是你東宮的人,不是你的奴婢,不是你的幕僚,也不是你的大小老婆,按理說,你東宮的家法管不到我。二,那個啥,你目前隻是太子,不是皇上,就算你我君臣有别,可你也隻是‘半君’,等他日父皇千秋萬代之後,我要是還沒死……”文湛忽然一把扯過我,讓我暖呼呼的被窩裡面出來,就好像烏龜失了殼子,我冷的脖子一縮。“嗚,好冷啊,你做什麼?”我以為文湛又被我哪句話說的要發狂,誰想到,他隻是把我攬到他的膝蓋上,又扯過我的被子,把我包好了,雙手抱住,笑着看着我,卻沒有說話。這樣的姿勢,我感覺不太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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