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壺雪在爐上化開以後,爐火溫煮着。
敬王拂了拂衣擺,在廊下稍坐,中間安放着小幾。
待茶煎好,敬王給杳斟了一杯,忽道:“姑娘既知昨夜喧吵,為何不問?”
杳道:“我問了顯得我着急,怎麼我不問敬王反而着急了?”
敬王笑道:“也不知姑娘是當真不在乎還是真沉得住氣。”
他把茶往杳手邊推了推,又道:“姑娘請嘗。”
杳吃了一口,敬王道:“滋味如何?”
杳道:“我是個俗人,無法與敬王品出這茶味共鳴來。”
敬王歎道:“姑娘是大俗大雅之人。”
随之他亦飲了口茶,又道:“昨兩日前方經曆了一場久戰,夜裡将士們才匆忙而至禀報戰況結果。”
杳道:“那對敬王而言應是好消息。”
敬王神色溫然道:“在混戰中,焲軍主帥蘇相中箭落下馬,于我雲金而言,确實是好消息。我的将士們難免得意忘形,方才吵到了姑娘。”
杳不置可否。
敬王又道:“此前聽姑娘說,蘇相丢下了姑娘,是個不擇手段、無情無義之人,那今日姑娘聽到這個消息,可有解氣?”
杳低眉看着手裡的茶杯,神色莫辨,道:“那我是不是還要感謝你?”
敬王道:“你我之間,原也不用這麼客氣。”
他沒看到杳對此有任何反應,仿佛就隻是在聊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頓了頓,他擡眸看着院中雪景,又道:“這征戰沙場,生死無常,都是慣事。開了這局,就沒有回頭路,生死勝敗都各憑本事。蘇相若死了,姑娘可會難過?”
杳道:“他若真死了,敬王此時應該是加緊赴往前線,親自率領衆将士趁虛而入,一舉攻破焲軍大獲全勝,而不是坐着這裡跟我閑聊。”
敬王道:“據打探到的消息,蘇相此時生死未明,焲軍也回撤休戰,焲軍大營嚴防死守,沒透露出半點風聲。
“但焲軍上下風聲鶴唳,也可能蘇相的情況确實不容樂觀。隻不過情形究竟如何,還需得等我大軍攻去才可見分曉。”
杳心知,雲金又怎會放過這個千金難得之機,高興過後,必然立馬整軍進攻。
杳道:“那就等王爺的消息。不過他若是死了,估計很多人都别想活。”
敬王到哦:“這話怎麼說?”
杳擡眼看着他,桃花眼裡映着檐外飛雪,她道:“以他的秉性,就是做鬼也會拉上墊背的。”
後來院外有士兵約摸有事禀報,在外候着,敬王便起身離了去。
他剛走下屋檐,杳随口一問:“《錦玉冊》有消息了嗎?”
敬王道:“已經從太醫院取出,正在送來的路上。再稍等這兩日便可抵達。”
敬王走出了院子,随從走在他後面,順手關上了院門。
杳兀自在廊下坐了一會兒,等人走遠了,她方才神情不定地将手中茶杯往桌上一放,出一聲清脆的磕碰聲,而後起身回了房。
就在她前腳回房,後腳那小幾上的茶杯頓時碎成了一片片的小瓷片,就連小幾都迸開了兩道裂紋。
蘇槐現在情況究竟如何誰也不得而知,衆人隻知道的是,于兩軍對戰的陣前,蘇槐是在衆目睽睽之下中箭摔馬的。
這場戰役将将才結束,雲金大軍立馬又整兵進攻,眼下這局面,任誰都不會放過這樣的大好時機。
入夜以後,夜深人靜,房中一片昏黑。
隻外面或遠或近依稀微弱而又清冷的雪光從窗戶透進屋子裡,将窗之所及的範圍裡映照出一抹隐隐極淡的輪廓。
杳并未睡下,她移步到屏風後面更衣。
隻是正穿到一半,忽聞窗外有風聲掠過,一晃而散,了無聲息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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