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道:“你選擇在皇陵動手,當着容家列位先皇後之靈,将容家子孫置于死地,是我沒想到的。你母親她便是再損容家的利益,也不會傷了容家血脈。”
行淵擡眸直視着他,道:“那她結果如何?”
老頭道:“你不似你母親,也不似你父親,你似我。為了心中所守,可以犧牲一切。隻可惜,你心中所守與我心中所守不是一樣的。
“但不可否認,你母親将你教養得極好,如不是道不同,你們都會是我的驕傲。
“至于你母親,你怨我也無妨。她是我一手将她養出來的,如同她教養你一般,她對你付出了多少心血,我就為她付出了多少。
“隻是後來她走的每一步都是她固執的選擇,到最後她為之付出全部的人并不值得她托付。”
行淵道:“還要繼續嗎?”
老頭不緊不慢地吃了杯暖胃湯茶,道:“罷了。看來上回那女娃娃的事,當真是碰到你的逆鱗了。”
如今的他不是當年的那個小少年,沒有誰能夠控制得了他。
他就像頭狼一樣不聲不響、不嗥不叫,出其不意便讓對手死傷慘重。
即便是得手了,他也依然不露爪牙、不動聲色,更不會流露出半分勝利者的得意和喜悅,就好像那是一件自然而然、順理成章的事。
這樣的人,你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就會動你,你以為已經結束了,可能在他這裡才剛剛開始。
老頭心知,他是容家最像自己的人,隻可惜自己已經老了。
容家上下,子子孫孫,沒有人是他的對手。
老頭道:“到此為止吧。”
行淵端起茶盞,看着窗外街上人來人往、喧嚣熱鬧,天色漸晚,兩邊鋪子、樓上皆點起了一串一串的燈籠,映照着行人朦胧的影子。
他飲了口茶,道:“往後她若是再有差池,我先想到的會是容家。”
老頭道:“真要讓容家滿門皆喪為她陪葬是嗎?”
他又歎道:“那女娃娃也不是尋常的女娃娃,她殺了我家十六,一般人如何奈得何她。倒是我輕率了,沒有等探清她的底再動手。”
打從行淵和姬無瑕到得蓬萊,他就派出人去往大焲那邊調查姬無瑕的底。
隻是她的底也不是一時半會能摸得清的。
畢竟她常年行走江湖都是喬裝,江湖上誰又曾見過她的真面目,便是見到她真面目的人又如何識得她姓甚名誰。
她在江湖上的僞裝身份實在是太多了。
所以時間上并不便利,若是等探到了她的底細,必然已經失去了最好時機。
這時,樓梯間響起了腳步聲,十分利落迅。
轉眼,老頭看見那樓梯口的人時,就道:“正說着,人就來了。”
行淵回頭去看,可不就是姬無瑕。
她定是路上來得急,眼下見到行淵,繃着的神經一松,氣息就有些亂。
下一瞬,她腳下一蹬,又是迅如雷霆猛獸,轉瞬即至桌前,護在行淵身邊,再看老頭時已無之前的和顔悅色,而是滿滿的戒備。
姬無瑕看着老頭,嘴上對行淵道:“行淵師父,我來接你回家。”
老頭覺得新鮮,道:“丫頭,他豈用得着你接他回家。”
姬無瑕道:“我樂意,關你屁事。”
老頭也不惱,道:“今日隻是閑談而已,沒有其他。”
他邊說着,邊給姬無瑕也倒了一盞茶。
姬無瑕回頭看了看行淵,問:“他沒為難你吧?”
老頭道:“也沒有誰能為難得了他。”
行淵拉她坐着歇會兒,姬無瑕也就不客氣,端起茶來灌了兩口。
路上可把她急壞了。
老頭将碟子裡的蟹肉推給她,道:“我剝的,隻是我這外孫不吃,你吃麼?”
姬無瑕也不是個拘泥的,于是她和老頭一人拿了隻蟹腿,還和之前一樣,毫無壓力地吃将起來。
隻不過氛圍卻全然沒有了之前的那般輕松愉快。
姬無瑕道:“虎毒還不食子,你這外公當得忒差勁。”
老頭道:“那他殺了十幾個與他血脈相連的他的叔父、表兄弟,又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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