濕漉漉的石牆上,四排“正”字由上到下依次漸少。
最上面一排,大概有二十幾個“正”,最下面一排,隻有四個完整的“正”和一橫一豎。
“小五……以後就叫你小五好了。”一個瘦削但身形比一般女性要高許多的女人靠近,遞過來一塊略薄的石塊,“劃一道橫線,就代表你來這裡一天了。”
陳拾……小五的手接過石塊,有樣學樣劃了一道橫線,擡頭,終于在頭頂昏暗的黃色燈光下看清,那個身高超過兩米的女人,竟然有着長長的脖子。
小五瑟縮了一下,問道:“姐姐你來這裡很久了嗎?”
長頸女回道:“96天,三個月了。”
小五疑惑了一瞬:“‘月’是什麼?”
“哈!這回來的居然連‘月’都不知道,我好歹還知道‘年’呢?還知道公元前和公元後!”一個匍匐在地,帶着蝸牛殼爬行靠近的女人低低笑道:“想當初你們還嘲笑我?呸!”
“沒人嘲笑你……”一雙翅膀撲棱了下,掀起一陣風:“是你這人讨人嫌不合群。”
“就是!小五妹妹比你可愛多了。”這道聲音從石壁頂部傳來,一個後背生出蜘蛛腳的女人倒挂着自己,嘿嘿傻笑:“别怕啊,我們都不吃人的。”
在小五将“正”字寫滿第1個之後,她終于了解到,“吃人的”、“發瘋的”、“慘叫的”……都關在别的石室。
長頸鹿姐姐是大姐姐,來的最早,也最能照顧人,每當深夜寒冷,總會不厭其煩給每一個人蓋被子,雖然那被子又舊又破又臭,但有總比沒有好。
蜘蛛姐姐是二姐姐,從來不蓋被子,據說是壓制不住本能總想爬高,但也最愛講笑話,雖然那些笑話她都聽不太懂。
貓頭鷹是三姐姐,最溫柔也最有耐心,不僅告訴她什麼是長頸鹿、貓頭鷹,還給她講大繁華時代的愛情故事,雖然她也不怎麼懂。
至于蝸牛,四姐姐,最不受歡迎,一張嘴難得有好話,她特别不喜歡,有時候甚至希望這間石室裡隻有其他三個姐姐就最好了。
每天,都會有幾個穿着奇裝異服的人進入,給她們每人打一針,觀察她們身體的變化。
如果她們順從聽話,每人每天都能多得兩塊餅幹,如果某天她們之中有個人的變化程度較大,就會額外得到一大塊肉餅,然後分着吃。
在“正”字寫到第2個字第4筆的時候,四姐姐終于不嘲笑她了,不是因為良心發現,而是因為她的臉浮出了厚厚的痂,一層一層紋路清晰。
她,也要和四個姐姐一樣變成怪物了。
在“正”字寫到第5個字的時候,讨厭的四姐姐被帶出去,再也沒有回來。
她鼓起勇氣向注射針劑的人問:“叔叔,那位蝸牛姐姐去哪裡了?她過得好嗎?”
“天堂。”對方的回答很随意。
“‘天堂’是什麼?有好吃的嗎?”她從來沒吃飽過。
隔着厚厚的玻璃面罩,那個男人臉上露出一抹人類看無知昆蟲般的神情,沒有回答,轉身走了。
第9個“正”字剛剛劃了一筆,三姐姐就在半夜抽搐着失去了呼吸,然後大姐姐對她說,三姐姐也去了天堂。
哦,她懂了,天堂就是死掉了呀。
第二天,當那些人發現三姐姐屍體的時候,隻是冷冷嘀咕:“誰叫她壓抑着不飛呢?飛不就好了嘛。”
回頭瞧見她好奇的目光,有個人難得大發善心跟她講話:“如果有一天你變成了魚,記得把自己泡在水裡呼吸,不然也會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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