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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下人不甘地拼命扭動，他于是整個壓下去，以絕對優勢把他牢牢制住。學生床架子單薄，哪裡經得起這般折騰，吱呀吱呀一陣亂晃。&ldo;啪！&rdo;一本書從牆上簡易書架上掉下來，砸在洪鑫垚背上。片刻之後，隻聽&ldo;噼裡啪啦&rdo;接連巨響，原本從床闆裡側整整齊齊堆碼上去的整面書牆垮下來，連帶着牆上釘的木架子也失去平衡，幾百上千本書，以及各種拓片摹本、筆記紙張，以驚天動地之勢，一股腦兒猛砸下來。洪鑫垚來不及更多反應，用自己的身體把方思慎嚴嚴實實罩在底下，一絲空隙也不漏，任由那些書本帶着意想不到的重量和棱角往身上砸，仿佛受刑般一顫又一顫，半聲不吭。當那套單本一千二百頁的精裝《說文大典》拍下來的時候，拍到端午節前，方笃之打電話叫兒子回家住幾天。&ldo;爸爸，我想……過完節再回去。老師最近身體不太好，端午節想回小白樓，療養院不讓。他這般年紀了，也沒個别人能去看……&rdo;&ldo;過完節都期末了！&rdo;聽着兒子怯怯的聲音，方笃之不耐道，&ldo;行了，幹脆放假再回來。暑假别想亂跑，乖乖在家裡待着！&rdo;&ldo;好。&rdo;挂了電話，輕輕吐出一口氣。方思慎現在還不敢回家。他還沒有準備好，回家一定會被看出不對勁，到時候，要用什麼去抵擋父親的盤問和審視？他不敢想。雖然拿老師當借口，卻也是實情。天氣剛轉熱，老頭子貪涼吹風，引發氣喘舊症，住了個多月醫院，差點下了病危通知。平素療養費用固定從華鼎松享受的公費補貼裡出，這一臨時住院，便涉及到許多額外報銷手續。方思慎再不擅長打理這些，也隻得硬着頭皮一趟一趟往各個衙門跑。當初與郝奕交接，早有這個心理準備，别說怨言，連一點不耐煩的神色都沒表露過。也多虧這番意料之外的繁瑣世務纏身，讓他沒有太多時間糾結沮喪。端午節這天沒課，清早起床去贻芳齋排隊買現包的鮮肉粽子。華大鼎楚州口味，不吃甜膩膩的豆沙小棗餡兒。老年人腸胃弱，粽子不能多吃，方思慎還是買了一大包。療養院住着寂寞，讓老師送送護士病友，熱鬧熱鬧。當他拎着粽子水果進屋，請護士小姐幫忙分送，華大鼎笑眯眯地咂咂嘴：&ldo;不錯不錯，懂事多了。&rdo;師生二人慢慢叙話，方思慎把存折遞給老師。每次報銷的費用都由他直接去銀行存上。華鼎松沒有接，反從抽屜裡拿出一張紙：&ldo;這裡有張單子，你替我照上邊的地址和數額把錢彙出去，這本折子你先幫我拿着，辦什麼事也方便。&rdo;方思慎接過來一看，大約五六個人名，地址都在外埠，個别聽說過，大多數不熟悉。就聽華鼎松歎道：&ldo;都是幾十年的老朋友了。有的人早就沒了，遺孀不吃公家飯，兒女困在鄉間，日子苦得很。有的雖然平了反，卻一直沒能落實政策，頂着教授的名頭，至今住在筒子樓裡。我活着，接濟一回是一回，我死了，也就管不了這些閑事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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