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保持沉默是一種特殊的善解人意。
黎融覺得,此時倘若戳穿他,隻能使他那脆弱卻很高傲的自尊心加倍的受傷害,遂挽住他的臂膊,把自己的腦袋靠在他肩上,他回了神,向她笑了笑。
于是她很自然地找起其他話題,分散他的心思。
“嗳呀,這兒和我之前想的基本上差不多,”她攀着他的臂膊,仰着臉,笑嘻嘻地道,“不過還有點兒不同。”
歐陽克是明白她的心思的,知道她的好,于是更不忍心讓她的努力白費。
遂也接道:“哪裡不同?”
“我原以為,白駝山就是座高山,底下盡是林子的,”她笑得這麼燦爛,陽光一樣,“可沒想到,原來下面還有人家。
哎,那是村子嗎?同白駝山有沒有幹系?”
“他們原是仰仗着白駝山蔭蔽的,”他笑着解釋道,“從前契丹人攻西域時,我白駝山巋然不受其脅,亦不畏其兵馬,遂西域諸國流民,有遷于此居者,便是山下的莊子了。”
他說的輕描淡寫,可黎融想一想,也可知是何等氣魄風骨了。
不禁睜大了眼睛,咂咂嘴,連稱“厲害”,歐陽克給她這誇張的神情逗得發笑,偶向窗口一望,見已近了山門了。
這山門氣勢恢宏,高有四丈,立柱上蟠虬飛龍,騰挪彩鳳,仰頭見上有牌匾,四字遒勁渾然,大書“白駝山莊”。
自側門入門後,可見正廳,乃是高據于山前,層層玉階之上。
車子再不能上去,縱然他千般不願,隻得在人前下了車去。
呱呱年幼,玩心很重,到了新鮮地界,早已按奈不住,車子剛停穩了,便跳下車去,左看右看,不亦樂乎的。
黎融也随之踩着仆役搬來的杌子下車,習慣性的伸手去拉歐陽克,卻對上一雙很有些哀懇之色的眼睛。
她一下子明白了,歐陽克似乎根本沒留意到自己的神情,黎融卻像比他自己還了解他的心思一般,不再伸手拉他,隻将他的拐杖從車夫手中接過來,遞到他手裡。
那些與他相熟的人愕然的目光是不能避免的。畢竟從前如此,也可謂是天下無雙的一個人,行路時恍然是淩波微步,隻留風過而不聞步聲的,如今回來時,卻隻得依憑雙拐才得勉強行路。
或許他們心中并沒有什麼惡意,隻是惋惜,驚歎,然而這對于歐陽克這樣的人來說,已是不能承受的了。
更遑論見到一個曾經如此拔群的人,如今被命運摧折至此,這些庸常的人,難道能沒有一點平衡的快意嗎?
黎融一直很細心地觀察他,也自然沒有忽視他拄拐的雙手不受控制的顫抖。
他的教養如此優良,而所謂的教養,大多是教導人忍耐的。
已如此痛苦,然而他還是面色如常,不肯在這些仆役面前再留下一點口實,面前是數十級樓梯,黎融卻将攙扶他,幫助他的沖動壓下去了。
她對他的回護在任何方面,他生來便是天之驕子,他的自尊從來傲然,不可缺損,也不容缺損。
七年了,她當然明白他,沒有人,沒有人比她更加懂他了。
她奮然的想。
于是她隻跟在他身後,無聲地随着他,緩慢的拾級而上。
可她也知道,面對這較尋常還高幾分的階梯,即便是如此緩慢的速度,也是他的極限了。偷偷用眼睛睨他的面龐,卻看見那神情還是無異,隻是面色并不受他意志控制,較之前白了三分。
一種令人憐惜的淡然。
好容易上得廳前,黎融都已覺得雙腿疲累,喘了幾聲粗氣,然而歐陽克仍神态自若,她想他真的更合适叫歐陽傘。
還不及她再多想什麼,守在門外的兩個仆役便将那雕龍刻鳳的大門打開了,黎融随着他一進去,一眼便見歐陽鋒正立在堂中。
門外的陽光與屋中的陰翳刹那交融,而歐陽鋒負手站立之地,正是這明暗的交界,這經曆了歲月滄桑的中年男人,仿佛同時背負了光和影。
一見到歐陽克拄着拐入内,這天生就有些颦蹙之意的眉頭便更皺緊了,眉間顯出一道深痕,隻聽他哼了一聲,冷聲道:“我已到此七日了。中都至此這一段路也走得這樣慢,實在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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