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源稚生懶得應付家族裡那群絮絮叨叨的老人,于是找機會溜了出去。
他叼着煙在偌大的神社中閑逛,忽然在一個僻靜的角落聽到了一陣低啞但有規律的磨刀聲。
源稚生從小對聲音就極其敏感,能從各種各樣的聲響中分析出很多信息。
他聽得出來,磨刀人的手很穩,心很靜,像是一個潛心修行的隐士。
于是,源稚生來了興趣,想要拜會一下這樣少見的修行者。
他循着磨刀聲走去,來到了一個破舊陰暗的房間外,枯朽的門牌上寫着“武器保管室”幾個字。
但在看清屋内的情況之時,源稚生不禁眉頭微皺。
屋内并沒有什麼仙風道骨的修行者,隻有一個頭發淩亂的年輕女孩縮在照不到一絲陽光的陰暗角落。
黴斑和苔藓在牆角中靜靜生長,女孩拿着老式武器靜靜地上油打磨。
視力極佳的源稚生一眼就看出了這年輕女孩出衆驚豔的容顔,但這本應該穿着碎花洋裙風情萬種的漂亮女孩,此時卻隻穿着沾滿油污的麻布衣服,甚至連胸前的扣子都沒有扣嚴實。
女孩的美麗稚嫩而沾滿灰塵,透露着一股令人哀傷的冰冷氣息。
源稚生走到了她面前,默默地看着她給一把破刀上了五分鐘的油,專心緻志的樣子好像手中的武器是倚天劍屠龍刀那樣的稀世珍寶。
女孩在源稚生進入房間的一瞬間便覺察到了對方的存在,但她不知道對方是誰,也懶得知道。
在阿富汗的時候她就是這樣。
除了吃飯和殺人外,她不關心任何事。
前者是生存需要,後者是謀生手段。
能吃飽活着對于女孩來說已經需要拼盡全力了。
她沒有其他精力可以浪費。
房間中的空氣一時間寂靜得有些令人尴尬。
源稚生撓了撓頭,鬼使神差地開口道:“嗨……你願意跟在我身邊做事嗎?”
此時的他剛剛成為蛇岐八家的少主,有權力可以擁有自己的家臣,也就是跟班。
櫻緩緩地擡起頭來,蔚藍色的清澈眼眸中藏着與世隔絕的警惕,但她卻認真地點了點頭:“你給我足夠的吃的,我跟你身邊。”
源稚生默默地看着女孩,忽然覺得有些難過。
這個女孩的表情是那麼認真,話語卻是那麼幼稚。
什麼都不詳細問問,就單單為了一口吃的,就把自己出賣了?
這未免有些過于廉價了。
源稚生接受不了這樣的交易,這讓他感覺自己在欺騙一個無知的孩子。
更讓他無法接受的是,他竟然在這個女孩身上看見了曾經自己的影子。
如果他沒有因為什麼血統的緣故被接回蛇岐八家當少主,那他現在依舊是那個深山小鎮中的平凡學生。
在未來會成長為一個平凡的成年人,為了吃飽穿暖廉價地出賣自己隻有一次的人生,然後在庸庸碌碌的繁瑣忙碌中逐漸衰老,直至死亡。
這樣的一生實在過于廉價了。
廉價得隻能被那些大人物榨光所有價值,然後毫無尊嚴地丢進垃圾桶。
想想就覺得憤怒。
看着眼前這個女孩,源稚生心中陡然升騰起了一股火焰。
他第一次是這麼慶幸自己擁有了如今的權與力,雖然高高在上到令人讨厭,但又高高在上到可以賜予他人尊嚴。
源稚生決定賜予這個女孩尊嚴。
“那就這麼說定了。”他冷冷地說道,“從今往後你就是我的跟班,你會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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