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滿知道是這個理,實際上墨雲也并未對她幹什麼。可隻要他單獨地往哪兒一站,再用一種令人發怵的眼神兒那麼一瞧,她的腿就不由自主地發抖。
其實這事兒說大也不大,如果雲娘在府決計不會讓喬嬌那麼偷懶耍滑。
喬嬌在阿滿的伺候下洗漱好,又用完一碗熱湯,把四肢都暖和起來,才慢吞吞地把院子外的墨雲召見進來。
墨雲進來的時候,喬嬌正好用勺子把茶碗裡頭的茶葉渣子撈出來,沒有擡頭地一問:“不知道墨侍衛有什麼的大事,把我的婢女吓成這幅模樣。”
“殿……裴公子在外面。”
白玉般的瓷勺掉落在茶碗中,濺出幾滴發黃的水漬到袖口,難看極了。
喬嬌沉默了許久,才笑着說了一句:“我還在想,‘裴公子’是誰呢,這般稱呼以前的主子,墨侍衛也未免太無情了。”
墨雲微歎了一口氣,聲音微小得像要随風散去:“屬下忠誠于您,無論姑娘相信與否。”
喬嬌恍若未聞地起身,沒有因為突然表露的真心心軟片刻,隻是邁着不急不慢的步子,向門前走去。
她不會後悔自己的每一個選擇。
再見裴湛的時間,出乎她所想,喬嬌本來以為還要遲上半年。
畢竟是皇位之争,先不說裴青,光是想從皇帝哪裡全身而退,就得花上不少時間。
但裴湛僅用了三個月。
裴湛活生生站在面前的時候,外頭下着小雨,不急也不重,是江南特有的、纏纏綿綿的小雨。無數雨絲落到裴湛的發鬓上,晶瑩一片。
但喬嬌被另外一處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
——偌大的青黑色刺字猙獰的刺字牢牢盤踞在裴湛的頸側,似乎連旁邊無數細微的傷口都無關緊要起來。
察覺到喬嬌的視線,裴湛強忍着捂住它的欲望,“沒有這東西,恐怕還會遲上幾天。”他頓了頓,“我不想拖延。”
喬嬌:“墨刑不是在臉上嗎?”
“我那三哥還是在乎點皇族的臉面。”
即便他把兵權都拱手讓人,也并非能夠徹底打消裴湛的顧慮,但若加上着刺青就不同了。
祖訓中,容貌殘缺者大概率與皇位無緣了。除非整個皇族死得隻剩下一個人,但一般這種時候,就是不被權臣篡位,也頂多是個傀儡皇帝。
這一路走來,裴湛受到的白眼可不謂之不多,縱使裴青好心地派無數侍衛護送,也難免避開一路人打量的視線。
雖不都是惡意的目光,但在如針芒的打探中,就算沒有從皇子到罪人的落差,也足夠摧毀掉一個人的傲骨。
但他從未把那些人放在眼底。
裴湛貪婪地在心裡描繪喬嬌的容貌,不知花了多大的自制力把視線移開,面色如常:“阿嬌,我無家可歸了。”
喬嬌早就料到了這一刻,答非所問:“你決定好了?”
“隻要能待在阿嬌身旁,甘之如饴。”
喬嬌笑着走下台階,擡手摸上那大片的刺青,“你就不問問,我所說的決定是什麼。”
裴湛沒有動,任由喬嬌占盡上風,“無需思考,隻要是阿嬌給予的,都心甘情願。”
喬嬌笑得更燦爛了,一雙眼睛亮晶晶的。
“我活不長了。”
裴湛沒有反應。
“我打算死前把你一并帶走。”
“你曾把我的命把玩于掌心,這回該輪到我了。”
裴湛在喬嬌的掌心中閉上了眼,四周隻餘下綿綿雨絲帶來的空寂。
“好。”
他許下了“裴湛”這個名字最後的承諾,從今往後,他不再是皇子,隻會是喬嬌的影子,是她的玩寵。
喬嬌知道,他們之間永遠無法兩清了。
作者有話說:
還有番外,兩三個日常,一個前世。争取明天撸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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