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着,抽着。電話鈴響了。我沒理會。估計是前一個打電話的人沒等到回電就走了,這時候才回過來。電話鈴執拗地響着,一直響。我煩了,把煙頭踩在地上,站起來接。&ldo;喂。&rdo;電話裡傳來熟悉的聲音。我驚呆了,連呼吸都在那一刻停止,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雪靜靜下着,那一秒的靜寂裡,整個世界都安靜了。&ldo;怎麼不說話?&rdo;他帶着笑意的聲音,像從天外傳來,帶着夢境般的不真實。我什麼也說不出來,像個木樁傻站在原地。&ldo;傻了?話都被你自己吃了?&rdo;電話裡他戲谑地輕笑。&ldo;不說話我挂了啊?&rdo;&ldo;…等等!……排長,是我。&rdo;我的喉嚨像被堵了,一張口,幹澀的嗓音都在發顫。&ldo;我知道是你。&rdo;他說,他低沉的嗓音是那麼迷人,我貪婪地緊貼着話筒,連他的呼吸聲都不放過。&ldo;呼那麼多遍,呼機都冒煙了,怎麼現在又不吱聲了?&rdo;&ldo;……我沒想到你能回過來,……排長,你在哪兒,你不是正在集訓嗎,怎麼還能回電話,我……&rdo;我結巴了,心劇烈地跳着,緊緊地攥着話筒,就像緊緊地攥着遙遠的他。&ldo;我有千裡眼,看到你又偷跑出來了。&rdo;通過回電号,他一定知道我又跑出來了。&ldo;不聽我的話,等我回來收拾你!&rdo;我心中隐隐作痛。等他回來,我還能不能等到他回來。&ldo;想家沒有?&rdo;聽我不說話,他低聲問我。&ldo;沒有。&rdo;&ldo;哭鼻子了。&rdo;&ldo;小看我&rdo;&ldo;真沒有?&rdo;&ldo;真沒&rdo;&ldo;不對吧,我怎麼看到有個人擦眼抹淚的呢?&rdo;他笑。他的笑讓我受不了。我仿佛看到他站在我面前,帶着他獨有的笑容,我想伸手穿過電話,把他狠狠地拽過來,緊緊拽進我的懷裡,吻他,吻遍他的面孔。他那邊傳來密集的鞭炮聲,緊接着我這邊也是,四處轟響,整個天空都要被炮仗聲點燃了。快零點了。在漫天的鞭炮聲中,我們都停了一下,短短的安靜,我們好像都聽着身邊和電話裡的鞭炮聲,那些聲音連在一起,好像我們就在一起,是一起在這除夕之夜的炮聲中間。&ldo;排長,&rdo;不管他此刻能不能聽見,我激動地對着話筒大聲呼喊&ldo;我愛你!!……&rdo;一個巨大的煙花在空中散開,照亮了眼前一片雪地。他一定聽得到,即使我的聲音淹沒在漫天雨點般的炮仗聲裡,他也一定聽得到。手表的指針開始倒計時,我擡起胳膊,卡着秒數,當時針準準地指向零點時,我卡着零點的鐘聲大聲對他說新年好,聽到他也對我說出這句話,我們一起走過了這一年,迎接新的一年,在這一年的最後一秒和新年的,他望着我笑,漫天煙花,将他籠進一片光影的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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