谡州城外,一名少年牽着一輛馬車從遠處緩緩朝城門走來。
拉車的馬匹烏黑油亮,四蹄有力,高大強健,馬身之上更是鞍、镫、鈴、銜一樣不缺,一眼看去就知道這是一匹上好的西域戰馬。
可就是這樣一匹上好的戰馬,身後卻拉着一輛臨時拼湊起來的破爛闆車,被那少年牽着,吱吱呀呀地朝前行去。
少年個子不高,剛剛夠得上馬鞍,身材有些圓潤,皮膚黝黑,他腰間别着一個酒葫蘆,身後插着一柄柴斧,手中提着一把短刀,面帶笑容,滿臉是血,這個畫面遠遠看去不禁微微讓人感到有些驚悚。
穿過城門前的戰場廢墟,少年來到城門之前取下腰間酒葫蘆,将其中所剩不多的酒水一飲而盡,大聲喊道:“開門,小爺我回來啦!”
城頭之上的軍士看到少年,發出一陣歡呼,迅速讓守門的士卒打開城門。
緊閉的城門緩緩打開,一身銀甲背負鐵弓的楊羽和滿臉怒容的歐陽逸風,雙雙向少年快步走來。
來到少年面前,歐陽逸風二話不說,一巴掌在少年頭頂來了一下,怒聲道:“下次你要再敢私自行事,就給我滾回西京去,無名師父可是指着你将來成為天下第一為他長臉,要是在我手裡出了什麼岔子,他還不得跟我拼命!”
少年嘿嘿傻笑,也不争辯。
“渾小子,這違反軍令,擅自行動的事下次不得再有,否則小心我軍法伺候,先打你二十軍棍再說。”楊羽也面色嚴肅地說道。
少年連連點頭,轉身指着身後的破爛闆車說道:“楊叔,這些人頭就當軍功抵那二十軍棍行不?”
楊羽順着他的手指看去,隻見那拼接而成的闆車之上堆滿了血迹斑斑的人頭,整整一車,怕是不下百顆。
“好小子,下手真黑,你這是要學你明遠叔當年一樣,做那千人斬呀!”楊羽狠狠地捶了少年胸口一拳,臉帶笑意。
少年聞言笑道:“楊叔,你再多給我講講你和明遠叔當年的威風事迹吧,他可比我師父厲害多了。”
就在前不久,西遼發兵百萬,對後唐西線邊境發起了全面地進攻,雖說攻擊的重點是在北端的平城,但谡州也是目标之一。
上京大戰之後,無名和遊明遠受傷不輕,在王浩舍身斷後為大軍赢得撤退的機會之後,二人也被蘇蒙命人強行擡下,随軍退入了西京養傷,經過兩個月的調養,二人總算傷愈如初,可剛剛傷愈二人便急着離開了西京,分頭去尋找呂飛的蹤迹。
之後西遼大軍來襲,楊羽便率領本部人馬和歐陽逸風的神力軍一起回到谡州,抵禦西遼鐵騎的進攻,蘇蒙則坐鎮西京,防止李钊義趁機派軍奪回西京。
無名離去之前将少年交到了歐陽逸風手中,并囑咐他每日需勤勉練功不可懈怠,可當無名一走,少年在江州十傑這幫膏粱子弟地裹挾下,哪裡還記得師父的囑咐,每日吆五喝六,大吃大喝,本不會飲酒的他短短月餘之間便被歐陽逸風他們帶成了一個小酒鬼,甚至還去喝了幾次花酒,并學他師傅的模樣弄了個酒葫蘆挂在腰間,似模似樣。
不久西遼大軍來攻,歐陽逸風他們便帶着神力軍被蘇蒙派去了谡州,協助楊羽守城。
少年知道後,也不作聲,憑借他師承的輕功,悄悄避過所有人,獨自朝谡州而去,竟比歐陽逸風他們還快了一步。
先行到達谡州見到楊羽之後,少年扯了個謊,說是師父命他到軍中曆練砥砺武學。
楊羽聽完未起疑心,便将少年安排在了他手下最得力的一隊斥候營中,當日少年便跟随這隊斥候出城刺探軍情。
令那斥候小隊萬萬沒想到的是,就在他們探查出了遼軍一個千人先鋒營的情況準備回返之際,少年鐵頭竟然縱馬而出,手持柴斧,單人單騎沖到了那一千遼軍先鋒營外,哇呀呀地大喊叫陣。
斥候小隊衆人目瞪口呆,等反應過來之後已是來不及阻止,隻得遠遠地潛伏下來看着事态變化,可衆人心中卻已是将這小王八蛋罵了無數遍。
他們隻是個十人小隊,若是上前援救,無異于飛蛾撲火等于送死,可那少年又是将軍交代下來的人,若是出了意外回去之後也少不得要受重罰,最後權衡利弊之後,衆人還是覺得性命要緊,隻得眼睜睜地看着少年送死。
忽聞有人叫陣,西遼先鋒營的衆人先是一陣騷亂,以為是敵軍來襲,當看清來敵竟隻有一人,還是個懵懂少年之後,随即放聲大笑,所有人都跑出帳外瞧熱鬧。
遼軍那千人先鋒隊的千夫長阿多姆也是一名習武之人,且武功不弱,竟有三品戰力,他得知情況後也是提刀來到營前,望着那少年哈哈大笑道:“娃兒,毛都沒長齊也學人前來叫陣,快跪下來叫俺聲爹,再滾回你娘懷裡吃奶去。”
少年也不惱火,提着手中柴斧指向衆人平靜問道:“有沒有能打的?來個能打的!”
一名壯碩軍士越衆而出,扔下長矛,脫去皮甲,光着膀子,露出一身黑黝黝的汗毛,就這樣空着雙手,獰笑着朝少年大步奔去,口中喊道:“娃兒,老子好久沒沾葷腥了,等下把你炖了吃肉,你怕是不怕?”
見那大漢沖來,少年翻身下馬,将柴斧别回背後,也空着雙手,就那樣直愣愣地等在原地。
一聲大喝,離少年還有一丈有餘,那壯漢一躍而起,掄起沙包大的拳頭就沖少年砸了下去。
不等那拳頭臨近,少年輕聲喝道:“滾!”伸出右臂揮了出去,如同驅趕蚊蠅。
一道掌風撲面而來,那壯漢隻覺得如遭雷擊,眼前一黑便騰雲駕霧般飛了出去,重重地砸在了數丈之外,渾身骨折筋斷,如一團肉泥般匍匐在地,生死不知。
少年拍了拍手掌,輕蔑地看着衆人,大聲說道:“說了來個能打的,這算什麼?一個要是不行,一群也中。”
所有人都笑不出來了,全都直直地看着少年,呆若木雞。
少年名叫王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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