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麟把那個小紙卷慢慢打開,隻見上面寫着:“進京後,靜心寺車馬上行,便見一處平坦開闊地帶,都是光秃秃的碩大岩石,在滿是樹木草甸的山中,顯得格外紮眼。更為紮眼的是這平坦地帶最高處,赫然建了一座廟宇,廟宇不大,卻建造極為精緻,雕梁畫棟、飛檐青瓦,頗具氣勢。隻是明顯的已經多年不曾休整,整個廟宇顯得有些破舊,外壁上爬滿了藤蔓,台階上都是青苔。廟宇的門口挂着的金字招牌也已經顔色脫落,上面:靜心寺三個字中的“心”已經完全沒了金光燦燦的樣子。姜沐坤下了馬車,一言不發地走進廟裡,廟門口立刻迎上來一個穿着僧袍的小太監,低頭道:“啟禀淳王殿下,我家二殿下正在打座,不便……”話沒說完,就被丘赫拖到一邊,低聲怒斥道:“不長眼的奴才!”姜沐坤仿佛什麼都沒看見似的,徑直走進正殿。一個身着僧袍,束着頭發的人背對着門口,跪坐在蒲團上,閉目打座。似乎對于身後來了什麼人,并不在乎。姜沐坤擡頭看看供奉的佛像,那是一座觀音,眉目如畫,栩栩如生。姜沐坤眼神掠過水波,緩緩道:“姜澈,皇上都已經忘卻了這尊觀音,你還如此虔誠,真是奇怪呢。”跪坐的人面貌清秀,眉目儒雅,一臉平靜超脫的神色,唇角泛出一絲溫和的微笑,正是當今二皇子——姜澈。他沒有理會姜沐坤的挑釁,隻平靜地道:“誠心禮佛之人,看佛即是佛,無他。”“是麼?”姜沐坤冷笑依舊:“難道不是做給姜麟看的?跪在他的生母——麗妃的塑像前,數十年如一日,那孩子得多感激涕零,唯你馬首是瞻。”姜澈微笑依舊,沉穩地道:“人心貪念,看他人也是如此貪念。此廟宇原本便是父皇誠心禮佛之所,我接替父皇在此,隻不過是接下那份誠心,并無他想。”“并無他想?哼!”姜沐坤冷哼一聲道:“皇上每日沉迷赤玉丹,連朝政都顧不上,還會傳旨讓親王回京侍病?姜澈,本王可不是姜麟,那麼容易被你糊弄。”“皇叔何出此言。”姜澈道:“全天下都知道,大周的朝政都在您一手掌握,父皇的旨意,不就是您的旨意,難道……我這個囚禁于此的廢人,還能假傳聖旨?”姜沐坤目光似劍,盯在姜澈背上:“姜澈,你很聰明,自動交還親王封号,請命接替皇上來廟裡清修。你笃定了本王抓不住你的把柄,便不敢将你怎麼樣。”姜澈笑得很舒暢:“皇叔太好面子了,萬事總要給自己找個站得住腳的理由。皇叔,作為侄子,真要勸勸您,這是一種病,得治。若是太醫院沒辦法,侄子向您推薦那位享譽天下的神醫——方禅。”說着臉色又一變:“啊,對了,您怕有人能解了您那赤玉丹的毒,早就将那神醫派人砍死了,屍骨都不知道扔在哪裡。哎呀,這麼看來……皇叔很像曹操,派人殺了華佗,結果自己的病……”“住口!”姜沐坤擡起一腳将跪坐的姜澈踹倒,姜澈雙腿竟似乎不能動作,隻靠兩條胳膊撐着,掙紮半天,卻根本爬不起來。姜沐坤居高臨下,滿眼鄙視:“你一個瘸子,還敢嘲諷本王有病!”姜澈伏在蒲團上掙紮着,努力擡頭看向姜沐坤,面色卻依然平靜:“踢我一腳能讓皇叔感到痛快,侄子也算是盡孝了。”姜沐坤面色鐵青,咬着牙,手在腰間的劍柄上緊緊握住,似乎已經忍不住要給姜澈一劍了。姜澈卻始終淡定,即使趴在姜沐坤腳下,卻也并沒在神色上有任何畏懼。姜沐坤僵硬半晌,突然放開劍柄,唇邊挑起一絲冷笑:“你要求死?本王自會成全,等姜麟來了,讓你們如願地死在一起,如何?”“你自诩是個聰慧之人,想借力姜麟來對付本王。可惜,姜麟被貶封地十三年,連自保都難。”姜沐坤說着,面色漸漸恢複正常,他理理袍服,看也不看趴在地上的姜澈,轉身走出殿門:“你還是在佛前多燒燒香,祈求自己能活得長些,更靠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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