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熱愛屬于我的這片土地,在這裡我才能夠找到真正的歸屬感。其實英國人并沒有什麼人情味,也并不紳士,有的時候,甚至到了一種粗俗無理的地步。大多數的西方人都這樣吧。并不會像東方人一樣,把别人的情緒放在很優先的一個位置。白珍也染了老外的那一套,動不動就向我出“拳”,女權的“權”,動不動就是我沒有尊重她,沒有做平等的家務活。沒有在重要的日子送禮物。沒有愛她勝過愛女兒。太事兒了,真的太事兒了。
還好這個女生沒有那麼事兒,她真的在我身旁的地上睡了一晚,我震驚了,她倒是也不怕我對她怎麼樣,我竟然得到了一種少有的被信任的感覺,而且還是一種被懷疑之後的被信任,就像被大棒打了又給了胡蘿蔔一樣。之前聽朋友說,國内的一些小地方長大的“女生”還未開化,“父權思想”重于“女權思想”,就在那天我算是體驗到了。等等!我怎麼看到她在流眼淚呢。淚水暈濕了枕頭的一大片。
“窦宓,窦宓。”我輕輕地呼喚她。她好像聽到了,翻了個身。又沒什麼反應了。“要不你來我的床這兒睡吧,我睡地上。是不是太涼了?”
她突然站起來,吓死我了。她竟然說:“我能不能抱抱你,就抱抱,我真的太孤獨了,我怕這樣下去我會死掉。”我人生中,還從未聽到過如此真誠的祈求。我也是一個孤單的人類個體啊,我們倆都是離群的孤雁。我無法抑制對她感同身受的悲憫。她為何如此可憐,而我卻無法給她任何東西。我還停留在錯愕之中時,她好像誤會了我,以為我在拒絕她,她繼續躺在地上。一言不發,默默流淚。
這個時候害我尴尬了,我不能去扒拉她,畢竟師生有别,也不能說:“來抱一抱吧”,這是多麼流氓的一句話。
隻好就這樣,那我也辦法了,我畢竟是她學校的老師。想着想着我也不知道怎麼就睡着了。等我醒來時,她已經沒有了蹤影,留給我一些深深淺淺的餘念。好在還有微信,她好像遇到了很多難題,又沒有人幫她,她還會再找我的吧,我在想。
這段時間難得的清淨,我準備大幹一場。每天我都是第一個到教研室。因為懂(确切地說是精通)各種古代語言、小衆語言。所以我很容易就可以做對比研究,随便一個詞就可以出文章。而且以我的學曆背景也很容易發文章。
後來的幾個月我沒有見到窦宓,幾乎快要将她忘記了。聽我媽說她偶爾晚上會來,但事不湊巧,我們學校的學術委員會主任總拉着我出去喝酒。每次回來的時候,她都已經走了。聽我媽說,她現在堅持一個人帶小孩。她的事我漸漸失去了興趣。我沉醉在自己的事業當中,這裡的學術環境好像是一片處女地,我什麼都可以做。我簡直是到了秒殺一切同事的地步。但我心理還是有隐隐的不安的。也許這就是人們常說的降維打擊。朋友曾經勸我收斂着一點。但我始終覺得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不過是給國内帶來優秀的研究成果而已,這裡的稿費能掙幾個錢啊?我能有什麼壞心思呢?他們幹嘛要把人想的這麼壞呢?
但沒過多久,我就中招了。
那是一個很陰沉的午後,bj許久不見的霧霾也出現了,這一天的氣氛難同往常,有點像疫情剛開始的時候。主任突然打電話給我:“小柴,你來一下。”
認識他這幾個月以來,他還從未這樣跟我說過話。我感覺事情有點不太對,莫名緊張起來。腦袋開始有點空白。我依稀地記得那天有烏鴉在叫,辦公室裡隻有主任一個蒼老的背影。他頭發白得連頭皮都跟着白了,佝偻着身子。他聽到了我略帶慌亂的腳步聲,低沉地叫了我一聲:“小柴。”緊接這他說:“有人舉報你。”
“舉報我?為什麼?我沒幹什麼啊。”
“你的英文作品有一些東西……”
“但那是英文的。”
“有人給你翻譯過來,提供了舉報材料。”
“嘿,真夠他忙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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