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天氣,說變就變,剛才還晴空萬裡,一會兒就下起了瓢潑大雨。
這裡說是鎮,其實也就是相對附近幾個村而言,住房修建得相對比較集中一點的村,多了幾個鎮政府單位而已。
貫穿村莊唯一的柏油路坑坑窪窪,地勢西高東低,一下大雨雨水就沿着路面向東流,越聚越多,很快,東邊路面低窪處就處處積滿泥水。
雨停了,放學了。
小風跟在隊伍中間,挑沒水的地方小心翼翼地走着。
走着走着,面前一個大水窪擋住了去路,水窪邊上泥水橫流。
别的小孩都穿着涼鞋,啪嗒啪嗒踏進水裡,用這涼水洗了腳,嘻嘻哈哈地走遠了。
小風穿着一雙親戚送的舊布鞋,遲遲不敢下水,站了良久,“哇”的一聲,哭了。
“小風,怎麼了。”
擡頭一看,是秋老三帶着傘來接他了。
他止住哭聲,張開雙臂。
老三彎腰抱起,伸手拍了拍他後背,捋了捋,笑道:“多大的伢仔了,怎麼還哭,一點這樣的水,怕什麼。”
他趴在老三肩頭,低頭在他衣服上擦着臉上的淚珠……
夏日裡鄉下的夜空,安靜而深遠,繁星滿天,微風習習,月光下螢火蟲星星點點,起起滅滅。
小風坐在堂屋門口的石墩子上,看别的孩子們高舉雙手追着螢火蟲跑來跑去打打鬧鬧,一言不發。
秋大爺手裡缺了一片葉子的大蒲扇,圍着小風上上下下拍打着,“小風,你跟他們一起去玩啊,坐這裡蚊蟲多啊。”
小風回轉頭,望着秋大爺,“爺爺,明天我不去讀書了。”
秋大爺一把抱過,動了動喉結,聲音終是哽咽了,“是不是有人打你罵你了……”
小風一個勁的搖頭。
老三聽到,從屋裡出來,“一直不都讀得好好的麼,怎麼今天就不去了?”
秋大爺摸着小風的頭,“我說有人欺負他,你們不信……小風,有人欺負你,你就跟爺爺說,爺爺去找他!”
小風搖頭。
秋大爺抹着眼角,“這伢仔,别人欺負你,你也不知道說……”
第二天早上,秋老三帶着小風來到學堂,和老師說了情況。
老師笑着摸了摸小風的頭,“沒人打他罵他啊,隻是這伢仔膽小,不怎麼說話。”
老三臉上帶着笑,“我就說嘛,那就麻煩老師了!”
老師擺擺手,“都是熟人,客氣麼子。”
看小風進去坐下,老三轉身往回走。
沒走幾步,小風跑着跟上來拉住他的衣擺,仰着小臉,“爸爸,你去哪?”
老三答道:“我回家。”
小風不放手,“我也回家。”
老師也跟了上來,“這伢仔,這是怎麼了?”
老三将小風的手指從衣擺上掰開,小風又緊緊抓住他的手指不放。
小風緊緊貼在老三身後,老三面露難色。
想了想,他把上衣褲子幾個口袋摸了個遍,摸出一個一毛硬币,頓時笑容滿面,“小風,你去讀書,我把這個給你!”
小風點點頭,接過硬币,捏在手心裡。
老三轉身往回走,小風随即跟上。
老師和老三面面相對,哭笑不得。
最終,兩人連哄帶吓,小風這才老老實實坐在了座位上。
秋老三沒有回家,他來到學堂後面,找個大石塊坐了下來。
等到下課,他繞到牆邊,從窗戶後面看看學堂裡面的情況。
隻見三個小男孩圍着小風,一個站在高凳子上,一個手舞足蹈,一個彎腰揮手,對着小風做鬼臉。
小風将頭埋進臂彎,趴在高凳子上,一聲沒吭。
秋老三三步并作兩步,穿過牆根的雜草和爛泥,沖到他們面前,厲聲喝道:“幹什麼?!”
地上兩個小孩撒腿就跑,高凳子上的那個随即跳了下來,落地時沒站穩,膝蓋磕到地面,頓時痛得哇哇大哭起來。
老師家就在學堂不遠處,聽到動靜跑了過來。
兩個大人在門口說着話,門裡孩子們坐得闆正,安靜得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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