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漸漸由涼變冷,秋大爺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不能站立,已經卧床兩個多月了。
這天,趁着三個兒子和一個女兒都在,他說道:“我想吃文昌魚。”
秋老三聽了,回道:“哪有文昌魚啊,我們這裡隻有武昌魚。”
他沒答話,隻是念叨着,“文昌魚,有文昌魚……”
幾兄妹一商量,既然老爸是分家分到了秋老三家,理應由他負責養老送終,那就讓他去買吧,估計是老爸糊塗了,沒有文昌魚,那就買武昌魚。
秋老三帶上僅有的幾塊錢,來到村裡賣菜的攤位上,“有武昌魚嗎。”
攤主指了指大水盆,“這麼冷的天,隻有鲫魚,再說了,武昌魚貴,幾天都賣不出去一條,留着我自己也吃不起啊。”
“那怎麼辦,我老爸病重了,想吃武昌魚呢。”
攤主将腳下火籠裡的碳火撥了撥,“看來你老爸不太行了啊,這麼冷的天……你去縣裡看看吧,那裡賣菜的多,菜也齊全。”
秋老三坐車去了縣城,轉了一大圈,一無所獲。
經人指點,他轉到最後一個批發攤位前。
此時他又冷又餓,心想要是還沒有,那就買個饅頭填填肚子,坐車回去算了。
“武昌魚賣完了,不過今天早上大白鎮有個賣菜的從我這裡拿了幾條武昌魚,說不定還有。你去看看。”
老三眼中有光,“我是百鹭村的,回去的時候剛好經過那裡,我這就去!”
他坐車來到大白鎮上,問了幾個人,好不容易找到那個攤位。
“老闆,我要武昌魚!”
一連叫了幾聲,沒人答應,再一看,攤裡攤外都沒人。
旁邊賣菜的說道:“他有事回家了,再說他這水盆裡也沒有武昌魚啊。”
“他什麼時候回來呢?縣裡老闆說他拿了有呢。”
賣菜的攤主拍了拍旁邊的凳子,“那我就不知道了,你坐着等吧。”
老三坐下,伸開雙手在火盆邊烤了起來。
雙手是烤熱了,後背和腳趾依然是涼嗖嗖的,襪子上有窟窿,又不好意思脫了鞋來烤,于是站起來,跺跺腳,活動活動筋骨,重新坐下。
坐了沒一會兒,又站起來,跺跺腳,活動活動筋骨。
過了大概兩個鐘頭,攤主來了,得知秋老三要買武昌魚,說道:“有倒是還有一條,不過不賣,已經拿回家了,我家孩子晚上要吃。”
老三面露喜色,連忙說道:“我老爸病重,就想吃武昌魚,你就幫個忙,就當做了好事吧……”
攤主禁不住老三三番五次的乞求,最終回家取來了魚。
秋大爺聽着土竈裡生火做魚的聲音,有氣無力地說道:“小風……”
大人趕緊把小風叫到床頭跟前來,“爸,小風在這呢。”
他從被窩裡伸出手,摸着小風嘴角的痂,“小風,爺爺不能再煨薯給你吃了……”
秋老三答道:“爸,吃了上火,嘴角都爛了呢。”
秋大爺摸着小風的手,眼角滑下一滴淚,“我放心不下這伢仔,從小就老實巴交,又不會讀書,我怕……怕他長大了受欺負……”
“爸,你别胡思亂想,伢仔慢慢長大,也就沒人欺負他了。”
說話間,三妹端着碗筷過來,“爸,魚做好了。”
秋大爺費力地轉過臉,望着小風,“這是文昌魚,你吃吧。”
小風搖搖頭,“我不吃,大伯二伯爸爸媽媽姑媽都說這是專門做給爺爺吃的武昌魚,你吃吧。”
“吃吧,哪是武昌魚,這是文昌魚,是文昌魚,知道嗎,你吃吧,你不吃,我也不吃……”
秋老三夾起一小塊,放到秋大爺嘴邊,“爸,你吃吧,我挑過的,沒有刺。”
秋大爺不再言語,隻是始終不張嘴。
沒辦法,老三隻得讓小風吃了一小塊,喝了一口湯。
秋大爺這才張開嘴,“吃了好,吃了好……我也吃,我也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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