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王副局長突然跳樓身亡,财政局的人都快忘記了這個人。
自從王副局長被免職後,他再也沒來上班,不到五十歲的年紀,就等同于退休了。财政局領導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計較他是不是上班,反正工資照。論說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好事,可是王副局長卻受不了每日的無所事事。曾經他有多威風凜凜,現在就有多萎靡不振;曾經他有多高的人氣,現在他就有多低落的情緒;曾經他有多趾高氣揚,現在就有多畏畏縮縮。生活一落千丈,加上家裡有個不省事的老婆,那日子簡直沒法過。
老婆熊明荃是日化廠的一名普通工人,她具備工人的一切優缺點,甚至具備更多女人的缺點。因為上班并不輕松,重複性勞動使她腰酸背痛,所以每天下班回家,總是帶着滿身的疲憊和牢騷。之前,因為王副局長體面又多金,所以她還能委屈自己,和顔悅色伺候他。如今,整天無所事事、如喪家之犬的王副局長,在她眼裡已經一文不值。有一天,她下班回家,看到冷鍋冷竈,終于爆了:“你在家沒事兒,就不能做飯?我每天起早貪黑累個半死,回來還得伺候你吃喝?!”
王副局長之前覺得老婆還挺溫柔,對他也算體貼。他不知道那是因為他的工作比她好、掙得比她多,而且随着官越放越大,錢撈得越來越多,她對他隻有敬仰,哪敢咋翅?但是現在不一樣了,他都被免職了,還是因為作風問題被免。本來他在外面彩旗飄飄已經讓她十分不滿了,隻是因為錢和權才隐忍不,如今錢和權都沒了,還在老婆面前耍什麼威風?!聽到老婆這麼說,王副局長放下那張看了很久的報紙,說道:“我不會做飯。”
熊明荃一下火了:“不會就學啊,誰生來就會做飯?”
王副局長當然感受到到了老婆的不滿和态度的轉變,他習慣性地拿着腔調說:“這個事情,是女人的份内之事,怎麼能讓我一個男人來做?”
他老婆撇着嘴,諷刺道:“是啊,好一個大男人!有本事到外面耍威風,在家裡說大話有啥用?!”
這一下戳痛了王副局長,他把茶幾一拍,怒道:“别人落井下石也就算了,你是我老婆,也要和我過不去嗎?!”
熊明荃也不是吃素的,她譏諷道:“還知道我是你老婆?這些年你有沒有把我當老婆,自己心裡沒數嗎?”
王副局長本來升起的氣焰,被熊明荃一句話澆滅了。是啊,有多長時間他沒有和老婆睡過覺了?而且,可能老婆都不知道他有多少錢吧?夫妻之間名存實亡,老婆早已經成為名義上的妻子了,如今混到這地步,也不能怪老婆有意見啊!
他默默咽下心中的不快,起身出門了。到外面轉轉,也好過憋在家裡生氣。
然而,這樣的日子過得憋屈,隔三差五的吵架,也讓他心累,他想逃避,逃避社會,逃避家庭,可是卻無處可逃。終于把自己弄成抑郁症了,也終于跳樓自殺了。
自殺的王副局長還得最後一次麻煩單位,那個處分配幾個名額去參加追悼會。這種事兒,除非關系特别好,自然沒人願意去。可是這是政治任務,必須有人去。崔豔豔他們辦公室分了兩個名額。林建設問:“誰主動報名去送王副局長最後一程?”
沉默。
“沒有人主動去嗎?到底是我們的老領導,同事一場。”林建設引導着。
沉默。
林建設把目光投向老張,老張無可奈何,隻好說:“我去吧。”
張揚也不想讓領導為難,猶豫半天說道:“算我一個吧。”
問題總算解決了,林建設贊許地看着張揚,對大家說:“嗯,林恩家明天早晨和葉副處長一起,在辦公樓前登車。”
王副局長要知道自己死得這麼窩囊,曾經的下屬,連追悼會都不願意參加,是不是氣得會活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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