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澈擔憂北方即起的戰火會侵擾到郭果,特意将她撥到楚州南下一帶。郭果領了命令準備出行,每日定時定點遊玩,從不焦慮,表現得極為乖巧,令宇文澈心下安定不少。元宵夜,他帶着她去街市看鬥花,她舀着面具轉入遊衆之中,瞬間被沖散了開去。
宇文澈追着她的衫角到玉石街坊門,擡頭一看,才注意到是卓家的勢力範圍,那兩盞高挂的大紅燈籠一如既往地昭告着陸運隊的平安。汴陵内城除去他便是卓王孫負責統領押運,今日他當值五個時辰,才抽空去探郭果,郭果就跑得不見蹤影。
權衡一下,宇文澈登門拜訪卓王孫,請求卓王孫蘀他督運水路,便于他多出一天尋找郭果的下落。卓王孫辭别妻子,當即走向内河官渡口,登上了宇文澈專用的豪華大船。
水聲嘩嘩分開,向着一輪圓月孤影泛去。
卓王孫攏緊銀襟披罩,站在樓船二層欄杆之旁,對月懷遠。船身一側女牆外翻落兩道身影,**躺在甲闆上。由于背光,衆人都未瞧見,站在高處的卓王孫卻聽到了異樣的動靜。他循聲走下,隻看到一處拖行的水迹,直入内艙。
卓王孫手持燈盞推門走進,在較為隐蔽的櫃櫥之後,對上了一張蒼白的臉。他決計沒想到會撞入一雙墨黑的眸子裡,神情不由得一滞。
“太子妃怎麼會在這裡?”卓王孫放好燈盞,脫下披罩,伸手遞交過去。
全身濕透的謝開言接過披罩,裹在不斷顫抖的聶無憂身上,不說一句話。
卓王孫這才發現櫃腳還蜷縮着一個披頭散發的男人,想了想,似乎明白了點什麼,隻說道:“太子妃冒然出行,殿下一定會擔心,請太子妃恕罪,卑職必須将太子妃送回去,不能由着太子妃搭乘這座船出城。”
宇文家與卓家的水陸兩隊向來暢通無阻,不需官府的牒劵便能出城,顯然他已想通謝開言出現在這裡的道理。
謝開言自然要抵抗。她伸腿一掃,當先攻擊卓王孫。卓王孫避開,見她緊緊護住身後之人,便喚道:“來人,抓住這名男欽犯。”
甲兵持火把橐橐跑來,謝開言看得眼急,抓住聶無憂的身子,将他從艙門丢進水裡,噗通震來一響。她在狹小的船艙内一刺一沖,也待沖出門跳下水。隻是她似乎有些氣力不繼,吐出一口血後,身形就緩慢下來。
卓王孫伸手喚止甲兵繼續靠近,因顧慮太子府聲譽,他便省去稱呼,當先躬身施禮說道:“請随我回去。”
謝開言反手撐在女牆之上,咝咝吐氣,形貌越來越萎頹。卓王孫暗自心驚,忙說道:“撥轉船頭,回内城!派快馬傳送消息,叫太子府先備好醫藥候着!”才走片刻,岸上有騎兵持火靠近,朗聲道:“領殿下谕令,水陸兩家必須即刻停止營運,回渡棧候命。”
卓王孫走前一步,微微歎氣:“看到了吧,你根本逃不出去,别犟了。”
皇宮内殿。
值守官小趨金階之下,跪地說道:“禀奏殿下,太子府傳來火漆急件。”侍從轉交函封信件及徽志飾物,葉沉淵拆封查閱,當即冷顔說道:“罷宴。”不多時,翠華儀仗與車駕如列,他快步走過,挽缰躍上一匹白馬,當先沖出宮門。左遷在後大驚,擡手一招,喝令道:“羽林軍出宮護駕!”忙不叠地翻身上馬,追随葉沉淵而去。
戌時一刻,汴陵外城石街掠過一道快馬,衣影重重,迅如遊龍。翠羽錦青旗遠遠跟随,後被潮水般的銀甲騎兵超過。地動山搖的馬蹄聲連番駛來,早就震動了留守元英正門前的封少卿。
葉沉淵一提缰繩,白馬宛如飛躍山澗的虹,振蹄躍向封少卿。風聲激蕩,卷得禮服朱緯縧帶飛揚。封少卿跪地不敢動,扣手說道:“殿下爀驚,太子妃此刻仍在城内!”
一句話止住了正門前的幹戈氣焰。
封少卿忙低頭說道:“末将通查四門,證實太子妃并未走出汴陵。”
葉沉淵扣缰伫立,冷冷道:“封閉全城,不準一人出行。傳令渡口及棧運處,即刻停止水陸營運。”
封少卿會意,領命封鎖全城,徹底斷了所有能走出汴陵的途徑。過後,太子府傳來消息,卓王孫正遣送謝開言回府。葉沉淵調轉馬頭,掠過人影幢幢的羽林軍,一陣風馳回東街。
太子府内,雲杏殿前。
手持刑杖的侍衛陳列階下,重擊匍匐在地的新任宮人,以及數日前陪同謝開言遊蕩夜市的侍衛。花雙蝶跪在玉石之上,眼睜睜看着五十餘衆雙腿被打出血,急得掉淚。
謝開言一摸進宮苑大門時,就呼道:“住手!”尾随在後的卓王孫躬身施禮,退向一旁站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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