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老太太瞅長女一眼,吩咐張嬷嬷去了。夏老爺也喝得不少,這會兒剛睡下,夏太太問張嬷嬷,&ldo;到底什麼事?老爺這才睡着。&rdo;張嬷嬷笑,&ldo;老爺既然睡了,太太過去是一樣的。&rdo;夏太太原也想歇一歇的,夏老太太叫人,隻得換件衣裳過去了。夏老太太也沒跟夏太太客氣,直接将壽禮的事說了。夏老太太的話就不大中聽了,道,&ldo;不似我過壽,倒似他們過壽似的。我也不是沒見過東西,也不差那仨瓜倆棗的,隻是再沒這個理。你說,是不是?&rdo;夏太太道,&ldo;媳婦不是這種人,不知是哪個多嘴的來老太太面前造謠,倒誤會了媳婦。&rdo;夏姑媽這個多嘴的按捺不住道,&ldo;這是我眼見的,難道我還去造侄媳婦的謠?&rdo;夏太太道,&ldo;要我說,來的那些太太奶奶的,我都不大認得,多是看着文哥兒的面子來的。自來走禮就是有來有去。今兒老太太過壽,人家送禮,明兒人家老太太過壽,禮尚往來,還得還回去。文哥兒他們當家,由他們處置也不為錯處。若老太太要,那孩子不是眼皮子淺的,都送到老太太跟前也容易,以後走禮就得麻煩老太太了。老太太看,要不就叫文哥兒媳婦過來問問她?&rdo;夏老太太自來了帝都,别的錢倒不必她出,帝都物貴,就是廚下這采買錢也是一筆開支。所以,夏姑媽一說壽禮被趙長卿收到庫房時,夏老太太立刻火了。如今聽夏太太這樣一說,夏老太太頓時無言,若家是夏太太當,她老人家說什麼是什麼,即便隻吃不出,長子也不敢說什麼。可孫輩不同,趙長卿素來說得出做得出,夏老太太隻得冷冷道,&ldo;我也隻是一問罷了,既是她樣樣明白,便由她處置吧,我也不缺那些東西。&rdo;夏太太沉默聽了,夏老太太不耐煩道,&ldo;你也去歇着吧。&rdo;夏太太沉默告退。夏姑媽拍着大腿,急喳喳的模樣,&ldo;娘就這樣算了不成?娘不知道有多少好東西。&rdo;&ldo;你閉嘴。&rdo;夏老太太斥道,&ldo;好東西再多,那不是白得的。文哥兒交往這些人情,難道不用還的?别成天盯着這仨瓜倆棗,說來說去,還不都是咱家的東西。&rdo;夏老太太惹不起趙長卿,夏姑媽更惹不起,隻得閉口不言。趙長卿知道此事,隻是一笑,未說什麼。無規矩不成方圓,尤其一家子住着,這些規矩,早些立起來的好。她在想夏恭人說的蘇文肅公的事,還有早早過逝的大蘇探花,難不成蘇白的身世同大蘇探花有關?夏文一覺睡到傍晚,吃晚飯時才醒,趙長卿說起這事,夏文一樣在翰林院當差,道,&ldo;倒是有不少人說過阿白同大蘇探花像,同族血脈,一個老祖宗,也是難免的。&rdo;趙長卿問,&ldo;那位大蘇探花是什麼人?&rdo;&ldo;蘇文肅公的獨子,學識是一等一的好,我在翰林看到過他修的太|祖史卷,文采一等一,隻是命不長,很早就過逝了。&rdo;夏文喝口蜂蜜水道,&ldo;翰林院的老大人們都喜歡阿白,聽說大蘇探花活着時,便與戚侍郎有交情。阿白的親事,說不得就沾了他這相貌的光。&rdo;趙長卿笑,&ldo;阿白自身才學也沒得說。&rdo;夏文道,&ldo;蘇家素來出學問大家。&rdo;讀書人的理想不見得是那些公侯豪門,如蘇家這樣的書香大族方是他們的向往。趙長卿不再提大蘇探花之事,笑道,&ldo;過些日子就是萬壽節,像你們翰林要不要備萬壽禮的。&rdo;夏文笑,&ldo;品級不夠,五品以前的官員才有資格給陛下送壽禮。&rdo;趙長卿笑,心說倒也省一筆。夏文道,&ldo;對了,還有件事,過兩天就是中元節,咱們不在老家,沒法去給祖宗墳前燒紙了。母親說,想着去西山寺做個法事。&rdo;趙長卿道,&ldo;這也應當。一會兒我去聽聽太太的意思,得提前去廟裡打聲招呼,讓廟裡空出間廂房來,不然老太太年紀大了,時間長了怕禁不起。有個歇腳的地方,在廟裡多呆片刻也是不怕的。&rdo;兩人說了些瑣事,今天忙了一整天,都有些疲倦,用過晚飯,早早歇了。☆、中元節給祖宗做過法事,趙長卿也出銀子給朱太爺朱老太太做了場法事。轉眼便是皇帝陛下的萬壽節,夏文官小職微,連送禮的資格都沒有,夏家隻是瞎湊熱鬧罷了。因為昭文帝出城祭陵,一家子到朱雀大街瞧了回盛大排場。五公主早想好了給父親的禮物,她捏了一家四口的泥人送給昭文帝,胖胖的手指着泥人介紹,&ldo;這個最大的是父皇,這個小一點的是娘親。這個是哥哥,這個是我。&rdo;她還千叮萬囑,&ldo;父皇,你可得收好啊。&rdo;昭文帝就着小女兒的手一個個瞧過,笑,&ldo;我家五兒送的,父皇一定好生收着。&rdo;五公主顯擺了一回,問太子殿下,&ldo;哥,你送父皇什麼壽禮啊?&rdo;太子殿下很有派頭兒的命内侍拿上來,道,&ldo;我寫了一幅百壽圖獻給父皇。&rdo;&ldo;給我看看。&rdo;五公主認得幾個字,還不大會寫,問,&ldo;什麼叫百壽圖,寫一百個壽字嗎?&rdo;太子殿下自内侍手裡接過,給妹妹看,五公主湊近了細瞧,皺着小眉毛半日,道,&ldo;這是壽字嗎?我怎麼瞧着不大像啊。&rdo;胖胖的小手一指,&ldo;我就認得這個。&rdo;太子殿下道,&ldo;你才認識幾個字,知道什麼?&rdo;五公主不服氣道,&ldo;我認識的字可多了,你寫的不好看,不如娘親寫的字好看。&rdo;&ldo;好像你多會寫似的,你會寫字嗎?&rdo;太子殿下非常想把他妹的嘴縫上,宋皇後笑,&ldo;你哥哥到我這個年紀肯定寫的比我好,拿過來我瞧瞧。&rdo;太子殿下拿去給他娘瞧,宋皇後與昭文帝同看,宋皇後笑,&ldo;上大半年學,果然寫得齊整多了。&rdo;昭文帝點頭,&ldo;這就很好。&rdo;太子殿下道,&ldo;李師父說我筆力有些稚嫩,以後會寫得更好。&rdo;看着小豆丁一闆一眼的說自己筆力稚嫩,宋皇後強忍才沒笑出聲來,昭文帝一本正經,&ldo;比以前大有長進。&rdo;兒女要送什麼東西,昭文帝心裡都有數,譬如小太子這幅百壽圖寫了許多篇,這是挑的最好的一篇。五公主顯然另有意見,她對她哥道,&ldo;因為你不好好吃飯,力氣才小的。你看我,力氣就大。&rdo;太子殿下道,&ldo;誰像你,天天就知道吃。&rdo;五公主使勁兒站在哥哥身邊,包包頭揚的老高,得意洋洋,&ldo;你沒我力氣大,個子也沒我高,以後叫姐姐吧。&rdo;太子殿下低頭瞅一眼,&ldo;你又穿這厚底靴。&rdo;五公主立刻把腳縮回裙子底下,死不承認,&ldo;哪裡有哪裡有,快叫姐姐!&rdo;太子殿下臭着小臉兒,問他妹,&ldo;你是屁股癢了嗎?&rdo;五公主捏着小胖拳頭,&ldo;要打架麼?&rdo;她哥現在成天念書,打架的空也沒了,五公主好懷念兩人打架的日子。五公主成心找茬打架,不想太子殿下今非昔比,鄙視的瞅了小胖妞一眼,道,&ldo;君子動口不動手。&rdo;五公主央求,&ldo;哥,你跟我打一架吧。&rdo;宋皇後道,&ldo;你别沒事找事,明天就是你父皇大壽,老實呆着。&rdo;五公主翹着嘴巴道,&ldo;我想跟哥哥玩兒麼。&rdo;太子殿下拿捏着臭架子,&ldo;我可不愛跟小丫頭玩兒。&rdo;&ldo;跟我玩兒跟我玩兒吧。&rdo;五公主拉她哥的手,道,&ldo;哥,你過來,我給你看我的小笛子。我新得的,你還沒見過。&rdo;太子殿下自從進學始便自覺是個大人了,無奈他的龍鳳胎妹妹完全沒此自覺,宋皇後笑,&ldo;去吧,做事勞逸結合,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學習呢。&rdo;太子殿下便同小胖妞兒玩兒去了。宋皇後對昭文帝偷笑,&ldo;自從進學,九兒不知跟誰學了一幅小老頭兒的模樣,每次見都想笑。&rdo;昭文帝平日裡不覺着如何,隻是經宋皇後一說,也笑了,道,&ldo;太子當然穩重些好。&rdo;宋皇後道,&ldo;兄妹兩個的性子平均一下就好了。&rdo;外面傳來時斷時續的笛聲,昭文帝笑,&ldo;現在也挺好。&rdo;昭文帝萬壽,熱鬧自不消提。外頭昭文帝帶着太子與諸皇子大宴群臣,内宮由宋皇後主持,公主貴婦們衣香鬓影,說笑奉承。大臣們獻上各式奇珍異寶,昭文帝笑呵呵的看了,他生于皇室,天底下能入眼的東西着實不多,倒是永安侯獻上的一管玉笛令昭文帝笑了,道,&ldo;這莫不是卿家傳世的紫玉青雲?&rdo;永安侯恭聲道,&ldo;是。&rdo;昭文帝自沉香匣中取出,這笛子是用一整塊完整的紫玉雕琢而成,傳世已有千年。永安侯李家顯身于大鳳王朝,這管玉笛傳聞是鳳武帝賜于唐神仙,唐神仙贈予李家祖先,由此傳世。昭文帝輕輕轉動笛身,果然笛子尾端镌刻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贈惜春,惜春是唐神仙的俗家名諱。落款一個湛字,正是鳳武帝的名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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