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郎并未龍顔大怒,反倒定定地審視了她許久,問道:“朕一定會輸嗎?”
她答:“赢亦是輸!陛下若得慶州,圖鄂必來争奪,屆時,邊關戰事曠日持久,國力之耗無止無休,局面并不會好多少。除非陛下能一舉奪下四州,否則邊事隻會虛耗國力,使國庫錢糧流之如水,使兵馬之數縮如寒衣,使陛下的宏圖偉願更難實現。複國之機尚未成熟,專治内政、富國強兵才是陛下應行之道。”
七郎又審視了她許久,深沉莫測地問她:“既然朕如此沒有勝算,那又為何要禦駕親征?”
她答:“陛下有此舉,必是有所需。”
七郎究竟為何要打這場看似有勝算,實則必敗的仗,她并未看透。她隻看透了一件事,那就是七郎心知複國之機未到,此戰必敗。世人皆道他年輕氣盛,銳意進取,實則不然。見她自獻,他不急不淫,以禮相待,聞她之言,他不驚不惱,處之泰然,他是個清醒自持、胸有韬略的皇帝。
七郎問:“你能看透這場戰事,你爹和長老院就看不透嗎?”
她笑答:“他們看得透,隻是不願拖到那種局面,男人在想要兵不血刃的保全利益之時,總是最先想到女人,曆朝曆代的和親是如此,我今夜自獻也是如此。”
七郎起身望着禦案後挂着的大圖疆圖,負手說道:“你既然來了,朕就不會放你回去,朕需要将你囚入洛都神殿為質,從此你将會置身于險惡之中,福禍難料,你會恨朕嗎?”
她忽然問:“陛下今夜會讓我侍寝嗎?”
七郎愣了愣,轉過身來時眸底有未掩飾殆盡的悲色,他搖頭說道:“朕尚無縱樂之心。”
她起身一福,笑道:“那……感謝陛下!”
到了洛都許久之後,她才明白了七郎那夜眼中的悲色是為何故,他年少成婚,與發妻感情深厚,卻因他登基為帝,發妻和未出世的孩兒便成了争權奪利的犧牲品。七郎初登大寶,帝位不穩,而谷家手握兵權,七郎不能處置谷氏,索性便将谷氏立為皇後,而後以銳意進取之态禦駕親征,發動了讨伐神族的戰争。
當時,谷氏剛繼後位,谷家為壯其聲威、穩其後位、固其帝寵而站在了主戰派一方,七郎授古氏父兄帥印,跟随禦駕奔赴邊關。慶州一戰,谷家軍傷亡十萬餘衆,谷氏長兄戰死邊關,七郎興兵北伐根本不是為了複國,他是在削谷家之勢,在血祭發妻和他那未出世的孩兒。他心知北伐沒有勝算,可他不懼,因為即便禦駕親征大敗而歸,谷氏一黨也會用盡全力保他,他帝位無憂。
谷氏一黨一直覺得他們将七郎攥在手裡,卻不知被謀算着的人從來都是他們。七郎隐忍,卻從不為了忍而忍,但有所忍,必有所圖!
南圖積弱已久,吏治難治,國難富兵難強,七郎治政殚精竭慮,倦乏之時總愛到神殿見她,與她暢談時政,如那夜在軍帳中時。她與七郎政見相同,性情相投,相交相知,日久生情。瑾兒是在七郎與她兩心相知、情之所至的情形下懷上的,他降生那日,她與七郎看着這個有着神皇二族血脈的孩子,忽然間看到了複國的時機。
世人皆以為她以瑾兒威逼七郎才得以返回圖鄂,而實情是此乃她與七郎的決定,她返回圖鄂謀權,而七郎專治南圖内政,他們願意夫妻分離,為瑾兒謀一個複國的時機。
可瑾兒太小了,她剛回到圖鄂的那幾年形勢萬分險惡,神殿各族容不下瑾兒,正如同洛都皇族也容不下瑾兒,她夙夜心驚,不知如何才能提防來自四面八方的暗害,不知這孩子能否成人。恰在此時,大興朝中有變,七郎和她決定插手大興政事,借大興朝廷之手将瑾兒送入盛京,為質雖乃屈辱之事,但幸能保命!
她料想瑾兒年幼,為質不易,便将《蓬萊心經》,将蠱王,将神殿中的醫毒典籍都給了他,盼他能在艱險中保命,在艱難中成才,他日歸來,廢除神權,複國稱帝。
她料想瑾兒一旦為質,歸期難料,卻沒想到要這麼久。
眼看着再過幾年便又要神官大選了,大興遲遲沒有放瑾兒歸國之意,她急了。她傳信七郎,盼他能尋個理由遣使大興,诏瑾兒回國,可瑾兒已有神醫之名,深得大興貴胄的倚重,而七郎康健,又未至大壽,大興相黨接到國書推诿搪塞,不肯放瑾兒回來,事情超出了她和七郎的控制,她寝食難安心焦如焚,終被一把心火焚盡了理智七情,密令懷祿搜羅方士計獻谷氏……
七郎說她沒變,還是當年的模樣,其實她變了。何時變了,她不知道,或許是夫妻分離太久,感情疏淡了;或許是隐忍謀權多年,心如鐵石了;或許是從得知瑾兒為質受辱,功力盡廢,險亡于他國時,她就瘋了!瑾兒是她的命,承載着神皇二族的血脈,承載着七郎複國之志,亦承載着她廢除神權之志,他必須回來!隻要他能回來,任何人都可以犧牲,包括七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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