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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夜熙看了他一眼，然後對盛遙說：&ldo;這附近的民居情況怎麼樣？&rdo;盛遙頓了頓：&ldo;剛剛我在下邊等你們的時候，楊曼已經粗略地把周圍掃了一圈，除了密密麻麻隔音不好的舊樓房就是一邊的大雜院和年久失修的廢舊待拆房，他如果要殺這些孩子，要分屍還要把肋骨取出來，肯定要又那麼一個比較私密的又非常熟悉的空間‐‐我已經讓人去居委會和當地派出所調查了，估計用不了多長時間就能出一份名單，可是恐怕這名單長度不短。&rdo;盛遙不愧是信息安全出身轉行做刑偵的，平時再怎麼吊兒郎當，身上那份缜密卻是根深蒂固的。沈夜熙點點頭：&ldo;怡甯你收集一下信息，咱們先叫上楊姐收工回去，換身衣服，再做下一步的安排‐‐這個味兒，能熏人一個跟頭了。&rdo;他臉上因為案情的進展露出一點輕松的笑意，回頭對姜湖說：&ldo;醫生住哪裡？我送你回去。&rdo;這人的情緒變得很快，有些讓人捉摸不透。世界上有許許多多潛力無限的人，他們最開始都像風，無所謂去留，然而世俗中生出許許多多的東西漸漸地把他們都束縛起來，他們逐漸行動緩慢，最終羁于一隅，漸漸地，稍有用心的人就能猜出他們的想法。姜湖一開始覺得，沈夜熙就是被那執念一樣的正義感束縛在了一個很小很小的圈子裡，每一次直面罪惡，都是對人性最嚴酷的沖擊，甚至在他親眼目睹了他最親密的兄弟、戰友的死亡之後，所有人都懷疑他換上了創傷後應激障礙。然而奇怪的是，他一次又一次地通過了心裡審核，而且看上去……讓人非常地拿不準。是因為他追求的是馬斯洛所說的更高的需求麼？這将會摻雜進太多的思考和哲學甚至人本主義學派的問題，于是姜湖歪歪頭，笑了：&ldo;麻煩沈隊了。&rdo;天使之翼五加班……是永無止境的，尤其在頂頭上司沈某人，根本沒有時間觀念的時候。晚飯的點鐘已經到了，所有人‐‐除了還在盤問周圍群衆的蘇君子，包括姜湖在内，都各自占着一張辦公桌，一邊扒拉盒飯一邊整理那些浩如煙海的居民資料。盛遙戲稱，無怪自古花花公子多，弱水三千，取這麼一瓢，還真是個體力活兒。沈夜熙顯然習慣了這種生活，吃東西看資料兩不誤。盛遙則比較有效率，正經下來，一雙眼掃描儀似的，看得飛快，盒子裡的飯倒是沒動幾口，據說是下水道的味兒仍然不依不饒地在他潛意識裡糾纏。楊曼聲稱減肥什麼也不吃，衆人估計她是被惡心着了不好意思說，安怡甯去了局長辦公室彙報進度。姜湖……沈夜熙分了一半的神偷偷打量着這個人，帶給他的盒飯被完完整整地放在一邊，當時禮貌地道謝接過，卻沒動筷子，說是做完事情再吃，他坐在那裡的時候腰背很直，坐相非常端正，側臉看去，居然生出幾分貴氣來，不用說都是受過良好教育的樣子。沈夜熙還注意到，姜湖給人的感覺是性子又慢又迷糊，到現在為止，說的話不多，好奇心也不重，完全不像是第一次接觸到這麼離譜的兇殺案的人。他說出自己的想法之前，總會加上許多附加的猶豫，一再強調自己隻是猜測，要求衆人的思維不要受到自己影響，可是語氣卻不是那麼回事，沈夜熙聽得出來，那裡面有一種笃定和自信。不……他也不像盛遙，盛遙是精細，可是這個人舉手投足，卻是周密，周密到讓人看不出破綻來。整個人身上都産生出某種強烈的違和感，然而那種違和感又那麼自然，渾然天成似的，看不出刻意為之的痕迹。莫局長為什麼調他進來？真的就隻是針對大家心理壓力太重，而啟動的心理幹預？真的就隻是員工福利？這時候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一個值班員推門進來：&ldo;沈隊，有人找安警官。&rdo;埋首紙堆的幾個人一同擡起頭，就見值班員身後站着一個男人，手裡拎着個保溫桶，帶着一點笑意。這男人幾乎讓人眼前一亮，長得真是好，可是細看他的神态表情，也能推斷出他的年紀絕對不小了，眼角多少有些細碎的紋路，然而卻并沒太多破壞他的好看。沈夜熙客客氣氣地站起來：&ldo;安老師，您進來等會兒吧，怡甯去莫局那了，一會回來。&rdo;男人笑了笑：&ldo;夜熙身體好了？&rdo;沈夜熙給他搬過一把椅子：&ldo;沒問題了，您坐。&rdo;楊曼在姜湖耳邊說：&ldo;那是怡甯的另一個父親，莫局的……嗯，你明白吧？叫安捷，是個翻譯家，外語學院的客座教授。&rdo;她停頓了一下，随後誇張地歎了一口氣，&ldo;這年頭，怎麼這麼有氣質的男人都有主了？&rdo;她說話的聲音很小，幾乎咬着姜湖的耳朵，離得又比較遠，可是安捷卻像是聽見了一樣，轉過頭來對她眨眨眼，笑了笑，楊曼那傳說中錐子都紮不透的厚臉皮居然罕見地紅了一下。然後她聽見安捷對姜湖說：&ldo;在國内還習慣嗎？改天你不忙了，讓怡甯帶你到家裡吃個飯。&rdo;楊曼睜大了眼睛，捅了姜湖一下：&ldo;死小子你認識啊？害我。&rdo;姜湖受了她這一下，笑：&ldo;好啊，最喜歡安叔叔做的菜了‐‐楊姐，就是安叔叔介紹我過來工作的。&rdo;安捷瞪了他一眼：&ldo;我算看出來了，我在你眼裡還不如一盤菜，一天到晚腦子裡就剩下吃了吧？&rdo;正這會兒，安怡甯推門進來，見了安捷一愣：&ldo;老爹，你怎麼來了？&rdo;&ldo;你們倆都加班，我過來慰問一下呗。&rdo;安捷用下巴點了點放在一邊的保溫桶，&ldo;夜宵，一會給你再給你爸送過一份去，他這兩天胃又不大舒服。&rdo;安怡甯撇撇嘴，心說您其實想來看我爸的吧，我就是一順便。她眼珠轉轉，趴在安捷耳邊，悄悄地嘲他：&ldo;你給老爸帶一份就得了呗，還管我幹什麼？再說你怎麼不送，老夫老妻那麼多年還害羞呀？&rdo;安捷多少年的道行了，被擊中要害也能臉不變色心不跳：&ldo;你這話說得真屈我心，你爸他一個全手全腳智力正常的成年人，用得着我惦記麼，他就是一順便。&rdo;安怡甯噎了一下。&ldo;再說不是怕你瞎吃東西麼？安小二，不是你小時候為了一冰激淩車追了好幾條街的時候啦？還是讓民警給送回來的。&rdo;姜還是老的辣。沈夜熙幹咳一聲，假裝努力工作，盛遙嘴角一抽，低頭緊着吃盒飯，楊曼扭頭看窗外的景色，姜湖表情迷茫地看了一眼這父女倆，想問點什麼又察言觀色地給咽回去了。安捷笑了，他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居然還帶着那麼點孩子氣似的小壞，擰了一下安怡甯皺起來的鼻梁，跟衆人打了個招呼就告辭走人了。姜湖這時候才小心翼翼地問：&ldo;怡甯，安叔叔為什麼要叫你小二？是古代餐廳的服務員的意思麼？&rdo;沒有人回答，停了幾秒鐘，辦公室這才從一聲嗤笑開始，星火燎原似的越演越烈起來。連沈夜熙也忍不住看着他直搖頭，這孩子果然挺治愈。安怡甯翻了個白眼：&ldo;洋博士，不懂中國語言的博大精深了吧？在北方方言裡，二，就是你這樣的，你這樣的，我們就叫二。&rdo;說完拎起保溫桶，粗魯地抽出其中一層，開門随便拉了個人：&ldo;小趙，給你個拍局長馬屁的機會，把這個給局長送辦公室去，就說是他們家那口子親自送來的。&rdo;盛遙大搖其頭，對着安怡甯的背影說：&ldo;神仙姐姐，我要知道你小時候這麼好誘拐，說什麼也得買輛冰激淩車去你們家門口晃晃，現在說不定也混了個和美女青梅竹馬。&rdo;&ldo;滾，跟你們小時候沒幹過這事似的。&rdo;安怡甯上下打量了一下盛遙，&ldo;我要是打小就認識你，非把你這社會公害掐死在幼兒園之前，省的你出來污染環境！&rdo;這麼看來，安大小姐這張不饒人的嘴，多半是跟她無良老爹多年鬥智鬥勇修煉而來的。沈夜熙笑着笑着，突然心裡閃過什麼，皺皺眉：&ldo;冰激淩車？&rdo;他擡頭看着姜湖：&ldo;姜醫生，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去天使之家合唱團的那條路上，有沒有冰激淩車？&rdo;&ldo;沒有。&rdo;姜湖說得斬釘截鐵。&ldo;你确定？&rdo;&ldo;我們去的路上我看見幾家蛋糕店，幾家賣小玩具的精品屋，都是孩子們喜歡的東西，但是沒有賣冷飲的地方。&rdo;姜湖說。衆人都看着他，姜湖被這激光似的狼眼們看得往椅子上縮了縮：&ldo;……我真的确定的。&rdo;一個出去倒杯咖啡回來就找不着辦公室的門的人，會把一條陌生路上有什麼店都記得這麼清楚？沈夜熙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姜湖‐‐還是說，他是當時就想到了什麼，刻意去觀察的？姜湖的眼睛在鏡片後坦然地接受着他的注視，不躲閃，不刻意，但是有種特别的平穩鎮定，最後到底是沈夜熙最先移開目光，說：&ldo;合唱團那一塊有點像是形成規模的少年宮，很多兒童業餘興趣課程都在那裡，孩子多的地方，沒有賣冰激淩飲料的地方，不奇怪麼？&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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