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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九福看着眼前妝容豔麗，紅綢夾襖，金絲繡裙的宮人，冷着臉道：&ldo;雜家到這兒來，還用得着向你解釋，還不速去通報，雜家有要事要禀。&rdo;守門的宮女撇了撇嘴，扭着腰推開門。好半晌那宮人才從門裡出來，口脂花了一處，領口的扣子也解了兩顆，對王九福不冷不熱地道：&ldo;皇上請王公公進去。&rdo;王九福在宮裡何曾受過這待遇，可那宮人顯然不買他的帳，與一旁的同伴對視一笑吃吃地笑起來，連眼尾都不掃王九福一眼。王九福也發不得怒，理了理袖口，推門而入。樓裡熏香如春，金箔耀眼，鮮花引人，重重白紗後，有看不真切的薄紗女子正翩然起舞，定熙帝坐在上首，衣襟半敞，眼睛微閉，閑閑地靠在美人懷裡，胸口一隻白玉似的小手正在他衣襟裡揉按，膝下另有一美人玉手輕揉慢撚。王九福見此情景，哪怕他不是男人，也面色羞紅，這樓裡的女子好的還着一件肚兜，大多不過薄紗覆體，纖毫畢見。若不是親眼看見，王九福真不敢相信東書房宿夜勤政的定熙帝居然有如此荒、淫的一面。衙門封印後，定熙帝在花月樓裡已經三日不曾出摟了。&ldo;皇上金安。&rdo;王九福低頭趨步上前。&ldo;說吧。&rdo;定熙帝沒睜開眼睛，口氣閑淡，但話外裡&ldo;若無緊要事，看朕怎麼收拾你&rdo;的意味卻浮然面上。王九福瞧瞧周圍的衆美人，低頭上前兩步，俯身在定熙帝耳邊輕輕說了一句話。定熙帝酒色微醺的眼睛忽地睜大，看了王九福一眼，&ldo;唰&rdo;地站起身，周遭絲竹盡停。唯有定熙帝腳下的女子，不甘地嬌滴婉轉地喚了聲&ldo;皇上――&rdo;抱着定熙帝的腿不放。&ldo;将她拖出去。&rdo;定熙帝冷冷道。轉入屏風，由王九福伺候更衣。借這機會，王九福将事情的大緻都道與了定熙帝。&ldo;速去犬生機膏&rso;，朕讓影衛送去。&rdo;定熙帝轉身下樓，疾步回了乾元殿。王九福氣喘籲籲地跟在俞九兒身後，将鑰匙給了俞九兒，他年輕跑得快，這事兒可耽誤不得，若那位真出了事兒，他們兩脖子上的東西都保不住。其實王九福心裡也忐忑焦躁，消息傳到宮裡不知過了多少關卡，也不知來得及來不及，已經危急到要求宮裡的&ldo;生機膏&rdo;換來一絲生機，王九福并不看好。隻是那圓覺還算靈醒，知道要來求宮裡，若真出了事兒，就是三個她都兜不住。别人雖然看不出，但王九福是從小就在定熙帝身邊伺候的人，二十多年了，定熙帝是何等人他如何不知，這一年着實變得厲害，連王九福也猜不透定熙帝究竟想做個啥，但能對他有這般影響的人隻有那位。隻是花月樓裡的那些狐媚子不識好歹，還以為抓住了聖心，豈不知要真是放在心上的，一絲一毫都舍不得别人看見，簾子放下還要掩三掩，哪能讓他王九福把那白、花花的、肉、兒看了去。&ldo;皇上要出宮？&rdo;王九福取藥回來，有些驚訝地看着定熙帝一身便袍，正自己手系着大氅的帶子，略略發抖。&ldo;朕已經讓俞九兒去把周草易叫起來，帶到崇真寺去了，你去把抱琴帶上，騎朕的赤兔跟來。&rdo;定熙帝一邊走一邊吩咐王九福。至于生機膏，影衛早就在第一時間拿了藥先去了。&ldo;皇上，如今已經宵禁，宮門都下了匙――&rdo;王九福的話飄蕩在空氣裡，定熙帝早上了馬，留下一串&ldo;哒哒聲&rdo;給他。王九福認命地跑起來，大聲呵斥小太監，趕着他們一溜彎的牽馬的牽馬，找人的找人。崇真寺裡早已寂靜一片，隻在西南角一片漆黑裡，微微有一盞燈光，敬夫人焦急地看着寺裡的圓空師太。若不是寺裡有一位潛心醫藥的圓空，敬亭幽隻怕早就去了西天極樂。&ldo;師太，我女兒怎麼樣？&rdo;敬夫人顫抖着嗓子問。&ldo;生機膏總算是趕上了，接下來隻能聽天由命了。&rdo;圓空為亭幽用了生機膏，人能做的事都做了。若不是主持圓覺知道大夏朝宮裡有&ldo;生機膏&rdo;這麼一種藥，刺得那般深，又流了那麼多的血，圓空自問是回天乏力的。敬夫人流着淚癱坐在一旁，圓覺等人去了，屋子裡隻留下她和亭幽二人，這才挪到亭幽床邊，看着那巴掌大的小臉，才發現這女兒從生下來她還沒這麼仔細看過她。其實自己的女兒她如何不心疼，但老爺和長子卻是她的頂梁柱和命根子，少了誰也不行，敬夫人後悔自己太過心急，應當緩緩勸勸的，老祖宗把亭幽的性子教得冷硬，除了她，誰也駁不了亭幽的話，自己實在是急憤過頭了，不曾料想亭幽的性子這般烈。敬夫人一邊想着丈夫、兒子，又心疼亭幽如今人事不省，眼淚流不盡似的。門忽地&ldo;吱呀&rdo;一聲開了，一陣冷風灌進來，敬夫人一擡頭就見定熙帝走了進來，驚訝地張開嘴，半晌才喊了聲，&ldo;皇上。&rdo;立馬就跪下磕了頭。定熙帝就像沒看見這位貴婦人一般，繞過她，對周草易道：&ldo;給她診脈。&rdo;這個她自然是躺在床上的亭幽。屋子裡陰冷，隻在床腳處有一個火盆，熱氣隻有那麼一絲，&ldo;這兒怎麼這麼冷！&rdo;定熙帝大怒。王九福趕緊應了，小跑地出了房門，也不知從哪裡端來兩盆燒得旺旺的炭火，屋子裡這才有一絲熱氣。&ldo;貴妃娘娘失血過多――&rdo;周草易回禀定熙帝的話，被他冷冷的一個眼神就給吓斷了。大晚上的被俞九兒從被窩裡挖起來，又騎馬奔波了一個時辰，一身老骨頭差點兒就要散架，如今被定熙帝這般看着，周草易懷疑這位敬貴妃還沒死，他隻怕就先去了。&ldo;不過好在生機膏來得及時，留住了最後一口氣兒，若明日醒了就不妨事了。&rdo;周草易趕緊換了好聽的話，不敢如平常一般先将危情鋪墊出來。他也保證不了敬貴妃明兒就能醒過來，可話卻不敢說。定熙帝冷着臉坐在屋内，周草易回了話後，再無人敢出聲，隻有敬夫人眼見着這隻怕是唯一能見定熙帝的機會，膝行到定熙帝的跟前，哭着拼命磕頭道：&ldo;皇上，求皇上饒了我家老爺，饒了瑞哥兒――&rdo;定熙帝看着眼裡，恨不得一腳踢死眼前的婦人，腳已經擡起來，眼睛裡看着床上躺着不懂的人又收了回去，&ldo;滾出去。&rdo;敬夫人還要再求，就被俞九兒領人一起架着拖了出去。王九福機靈地領了周太醫也退了出去，留下定熙帝一個人在屋裡。定熙帝也沒走近亭幽的床邊，隻冷冷坐在椅子上，遠遠地瞧着那人，已經瘦得不成樣子了。便是這般，性子還是那樣執拗，甯願死。比起求自己來，她甯願死。以往居然還以為她那般冷淡又執拗，全是為了一個&ldo;妒&rdo;字，虧得他居然還下了決心，她要什麼就給她什麼，從今後宮裡唯有她一人。不曾想全是個笑話，她的心何曾留在過宮裡。甯願死，也不曾想過回宮。定熙帝的雙手緊緊握住拳頭垂在身側，才能克制住自己，匆匆起身出門。&ldo;皇上――&rdo;王九福沒想到定熙帝這麼快就出來了，還以為因着這事兒兩個人能有轉機。事實上，敬貴妃自裁的事情好像就這樣被定熙帝遺忘了一般，除了那日匆匆去過崇真寺後，定熙帝居然再沒問過敬貴妃一句，是死是活仿佛都不再放在心上。王九福暗忖自己難道真的老了，居然料錯了。可周草易又一直沒被召回來不是。亭幽是在第二天下午醒過來的，一睜眼就看見了抱琴，&ldo;抱……&rdo;一出聲就覺得脖子疼，這才想起發生的事情來。&ldo;奴婢在這兒，娘娘。&rdo;抱琴的聲音平和沉靜，瞬間就安撫了亭幽的心。亭幽睜開眼睛望着她，有太多的疑問，但卻發不出聲。&ldo;是俞九兒帶奴婢來的。&rdo;從抱琴的叙述中亭幽才知道，是主持圓覺讓人去宮裡求了&ldo;生機膏&rdo;才救了自己一命。&ldo;亭姐兒，喝藥了。&rdo;敬夫人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碗藥進門，對上亭幽的眼睛，便扯出一絲谄媚的苦笑來。亭幽沒說話。抱琴卻開口了，&ldo;這藥是夫人親手熬的。&rdo;敬夫人讨好地看着亭幽，亭幽低下頭，抱琴從敬夫人手裡接過藥碗，&ldo;主子脖子疼，說不了話。&rdo;這是幫亭幽解釋了。敬夫人眼裡包着淚點點頭，轉身走了出去。連着三日，亭幽的藥都是敬夫人熬的，對待亭幽更是如履薄冰般讨好着。&ldo;娘還是回去吧，我已經好多了。&rdo;亭幽已經能開口說話。&ldo;亭姐兒，你别怪娘，娘那也是急了，你素來是個孝順的，隻是你爹，還有大哥實在是太可憐了……&rdo;敬夫人說着說着就哭起來。&ldo;我沒怪你，隻怪我無能，報答不了你們的生養之恩。&rdo;亭幽低聲道，&ldo;你回去吧，如今家裡裡裡外外都少不了你，我這兒你不必挂心，有抱琴在。&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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