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現在,真相近乎大白,像是突然間站到高處俯視,這才發現,原來看似擁擠而喧嚣的一堆人,個個都有自己的位置,遙相呼應。靜默之中,隻有顔福瑞一個人不解風情,他近乎羨慕地看秦放:&ldo;原來秦放跟司藤小姐,是親戚啊。&rdo;親戚?司藤想笑。她說:&ldo;了解了這前因後果之後,再來看白英分别要求賈家和秦家做的事,就不那麼匪夷所思了。&rdo;***白英給賈三寫了一封信,信裡,她提到了養蠶缫絲的江南小鎮,還有鎮上的大戶秦來福。她預感到了流年變動,當時的東南地帶局勢不穩,西北反而相對偏安,而且,司藤的埋骨地是囊謙,賈家形同守屍,所以吩咐了賈三,安居當地,不能有遠的遷徙。最好的設想,是賈家和秦家能在接下來的幾十年以某種&ldo;看似過得去的原因&rdo;保持聯系,這樣,賈家到時候動手,至少少了尋人的麻煩。所以,秦放家裡,一直有一個去囊謙磕頭還恩的說法,而且,到了囊謙,可以&ldo;聯系一個叫賈貴宏的人&rdo;。所謂&ldo;靖化縣的曾祖母,囊謙得遇恩人,嫁了太爺之後又到東部讨生意&rdo;,應該隻是白英的托詞,因為種種迹象表明,秦來福土生土長,從來沒離開過長三角地界,他的老婆在當地有親有口,也不是什麼流徙的孤女,至于靖化縣,那時候丘山就是因為靖化縣的大饑*荒離開上海,白英印象很深,随手拈來一用也未可知。但是時間太長,很難說後世後輩是否會完全遵照,所以,白英也做了最壞的打算,如果事情沒有依計而行,沒關系,賈家後人照做就可以,他們有藤殺的威脅,想活命,就隻能聽話。這就可以解釋為什麼顔福瑞去秦放老家打聽時,有人說&ldo;有個中年婦女和一個長絡腮胡子的男人也來打聽過&rdo;,&ldo;還說什麼是秦家的遠方親戚,打聽年輕一輩搬哪兒去了&rdo;。接下來的事情順理成章,綁架秦放,帶去囊謙,尋找昔日的埋骨地,直到意外出現。‐‐司藤的屍骨不見了。***明白了。秦放問司藤:&ldo;所以,你的第五件事,是找到白英的妖骨,和她……合二為一?&rdo;司藤點頭。她伸出手臂細看,就好像能看到皮下之骨:&ldo;當初,到底是先找妖骨還是先拿妖力,我自己也猶豫過,後來我想,還是先拿到妖力的好,有了妖力就有了通天徹地之能,再去找白英的妖骨,會更容易些,沒想到……&rdo;沒想到的是,缺少了一半妖骨的身體反而承受不住沈銀燈的妖力,用起來束手束腳,甚至有幾次傷及自身‐‐找到白英的妖骨,頓時變的迫在眉睫了。現在還可以叫她司藤,等她跟白英合體之後呢?如果司藤的推測都是真的,那白英就是真真正正生下了他爺爺的人,到時候的司藤,一半是白英,自己該怎麼叫她?忽然間覺得,丘山運屍骨出城時遭遇空難緻使白英的屍骨丢失,也不是什麼壞事,至少,那一天可以推遲到來。秦放猶豫着說了句:&ldo;隻是當時……白英的屍骨丢了,都過去這麼久了,線索全無,想找回來,不是一時半會的事。&rdo;司藤居然冷笑了。她的聲音中帶出了幾絲譏诮:&ldo;你覺得,以白英的缜密心思,她對自己的一半屍骨,不會有更穩妥的安排嗎?&rdo;&ldo;她死前不久,和秦來福一家遊湖,還記不記得都發生了什麼事?&rdo;***發生了什麼事?關于遊湖,隻有一張照片,和一幅圖。照片是秦來福一家人在西湖斷橋邊的留影,一家人喜笑顔開其樂融融,背面還有秦來福題的一行字:1946年冬,攜妻、子遊湖,友白英作陪,乘興而來,盡興而歸。司藤當時的評論是:你太爺爺這字,真是狀如雞爪,形如鬼爬。還有那幅畫,畫的是西湖雷峰塔冬景,四圍光光秃秃,一徑河岸将畫面一分為二,上頭是孤零零伫立的雷峰塔,下頭是如出一轍的雷峰塔倒影,邊上還提了一行字。白雪茫茫,殘影慌慌。夕陽照水,骨浮峰上。畫的下方又有一行小字:1946年冬,攜妻、子遊湖,戲作。那時不明所以,現在才發現,這個&ldo;骨&rdo;字,大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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