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海珠聽了劉時敏的話,正要請教原因,卻見那不知何時走開的土人頭領,陪着一位盤發的女子走回來。
那女子雖也膚色黝黑,五官和面架子卻柔和不少。
女子向劉時敏彎腰行禮,指指半山腰的一處大屋。
“阿嬷,見,請。”
女子說的竟是漢話,咬字生澀,到底能叫人聽得明白。
劉時敏和藹地笑笑,點着頭站起來。
“這地頭的女主人,要見我們,顔壯士,阿珠,你們随我去,如何?祥麟,人給你帶着,留在山下。”
顔思齊覺着如此安排不失妥當,便叫過鄭芝龍和幾個兄弟,讓他們聽馬将軍的調令。
那來請人的女子,一雙眸子閃爍着靈慧之氣,看出這些明人的顧慮,露出誠摯的微笑道:“貴客,莫慌。”
也不再多言,隻前頭款款地帶路。
通向大屋的山道蜿蜒,卻不難走,有落差處都鋪了能落腳的石頭,顯見得打磨過。
劉時敏氣定神閑,主動指點鄭海珠:“丫頭,看到那茅草棚前地坪處了麼?土人在訓兵,但有婦人站着觀看,神色不像看熱鬧,倒像是督訓。還有,這寨子,婦人所着的葛衣,勝過男子,婦人所戴的獸牙石珠,腰間的織物,都比男子精美。”
鄭海珠心道,原來是個母系社會,忙作崇敬之色道:“公公好眼力。”
顔思齊走在最後,着力觀察的則是村寨的整體布局。
當他走到半山腰時,回望海上,已将地勢看得頗為清楚。
他們的漏水船所倚靠的礁石區域,的确是近岸的最後一片礁石群,再往西邊的澎湖島方向,則還有六七處頗具規模的礁石群,每處可容百餘人,仿佛大魚露出海面的嵴背。
魚背北邊較遠的地方,矗立着一座規模不小的島嶼,中為山峰,綠色蔥茏。
鄭海珠回頭,見顔思齊若有所思的模樣,便帶着請教的口吻道:“顔大哥,此處的地勢,是否就是你們男子常說的易守難攻?那串礁石和北邊的小島,加上我們所登的大島,形成了南、北、東互為犄角之勢。”
顔思齊笑道:“沒錯,若打仗,是個能禦勁敵的好地方。若做買倭國的平戶港也不遑多讓,方才我在船上看了,北島南礁之間,海下沒有暗礁,比西邊外海的鹿耳水道幹淨,進船安穩。”
鄭海珠緩了幾步,靠顔思齊近了些,沉聲低語道:“那就看誰先占下此處了。顔大哥,台灣在東洋與南洋交彙處,往北通日本朝鮮,往南通呂宋,又與大明的澎湖嶼近在遲尺,其為要沖,不言而喻。倘使你占據此地,北邊浙江那裡的岱山島,也就還是你的,倭國平戶港的李家,隻要還想往南跑船,就不敢動岱山。”
顔思齊緊抿雙唇,安靜地聽着。
這一天一夜,變故太大,令他有心膽俱裂的感覺。
他自認對李國助視同手足,對跟着自己的左膀右臂也從未虧欠,卻被他們狠狠地出賣和背叛,陷于破财喪命的困境與險境。
他從黎明到正午,始終親自掌舵,向着茫茫大海。
胸口實在堵得慌的那一刻,顔思齊自記事起,頭一回,落了淚。
好在,一艘漏水的船,比涼薄的人,還靠譜。
當這一船親疏遠近、愛恨情仇的人,最終性命無虞地踏上堅實大陸時,脫險成功的小小勝利,稍稍沖澹了顔思齊胸中那份由人生挫敗感帶來的鈍痛。
此刻,鄭海珠的一番話,令他的心又跳得激越起來。
這女子,也并未顯得多麼勇悍剛毅,血戰之後,拖運屍體時,她嘔了好幾次,臉色青白。
但她的腦子,怎麼就像船底的槳輪似的,一刻不停地在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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