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宮女過來,把桌子上蓋在盤子上的瓷蓋兒都掀開,飯菜香氣撲鼻。蟹粉丸子,炒三冬,八寶鴨,燒排骨,外加翅子白菜湯,溫好的太雕酒,還有香米飯。禁宮吃飯規矩大,秉承不知道那位先賢說的一句‘君子食不言,寝不語’的教誨,一個個吃飯的時候,既聽不見閑話家常的聲音,也聽不到勺子筷子碰到鍋碗瓢勺的清脆響聲,一個一個的猶如悶葫蘆,不知道這樣是不是可以悶聲發大财。越筝從小就嬌慣,又被他娘寵的不像樣子,吃飯的時候挑三揀四的,不是嫌蟹粉丸子太膩,就是嫌八寶鴨裡的銀杏太苦,鴨肉太柴,要不就說米飯太硬,總之就是不高興坐在這裡吃飯,總是想方設法的要吃他那碗楊枝甘露。我喂他,我就把勺子堵他嘴邊,他被我逼的緊了才勉為其難的吃兩口,我把他剩下的吃了,然後又照着這個小祖宗的口味再給他盛上一口,再喂他。“我不吃了!”越筝雙手捂住自己的小嘴巴,賭氣的說。我把他的小手拉開,喂了他一口翅子白菜湯,然後又舀了一口米飯和着八寶鴨的湯汁喂到他嘴巴裡。“寶貝兒,你要是再挑食,怡哥哥就不喜歡你喽!來,吃一口,好乖,寶貝兒,哥哥親一口。”我在他臉頰上響亮的香了一口。“嗚嗚!不要親我啦!——怡哥哥好讨厭,都不讓我吃楊枝甘露。怡哥哥要是疼我就讓我吃一粒話梅糖。”“小壞蛋,我疼你才不讓你吃糖。來,這個冬筍是好東西,吃了之後會變的更讨人喜歡了,……吃一口,就吃一口……”我費盡心思,不厭其煩的喂這個小祖宗。好話說盡,就為了讓他賞臉多吃一口。這個小祖宗比我爹還難伺候!忽然我聞見一股誘人的香氣。——羊湯!!翠微殿裡擺的飯菜都是江南口味的,偏淡,偏清甜,完全不是我喜歡吃的口味。我喜歡吃的東西沒這麼精緻,反而是味道重,醬香,辣香,最好是一些街頭小食,用粗糙的大碗盛的滿滿的,吃過之後肚子都能鼓起來一塊,有一種濃濃的滿足感。在我留在翠微殿的時候,我一看這一桌子菜,就知道今晚可能吃不飽,回去之後再讓曉笙或者是别人給我煮一碗挂面吃,可是我忽然聞到一股膩辣的香氣,好像是我在雍京西城吃到的馬家的羊湯!——用羊骨和幾十道中藥熬煮的骨頭湯,再切上清煮的羊下水,多加香菜胡椒,聞起來就已經足夠銷魂了。我被勾引的食指大動,一擡眼正好看見文湛,他手邊就放着一個老窯古瓷,裡面盛的滿滿的都是我心儀的羊湯。“嗚嗚!好膻!不喜歡,不喜歡!”小祖宗越筝把鼻子一堵,皺起小鼻子嫌惡的看着文湛面前的那碗羊湯。文湛站起來到我面前,他一伸手就抱起來越筝,低頭對我說,“别喂他了,你胃不好,不禁餓,等喂飽了這個小祖宗,你什麼都吃不進去了。先去吃飯吧,我喂他。”也許是他方才喝了酒,他身上都染上永嘉太雕這種清澈纏綿的味道。“嗚嗚!怡哥哥别喝那個,味道好難聞,你喝了之後我不讓你親了。”越筝苦着小臉哭鼻子。我一聽,這還得了?這小祖宗平時不賞臉讓人一次親的,下次我再回禁宮還不知道是猴年馬月呢,這馬家的羊湯就在西城外,他們家的買賣從一百年前開到現在,我眼瞅着他們這一代老闆娶老婆生娃,那個老闆娘從嬌滴滴的少婦變成辛辣的老闆娘,我估計就算我蹬腿了,我兒子還能到那個小店去繼續喝羊湯。當然,我兒子這種稀罕物還不知道在那個女人肚子裡面窩着,要等我蹬腿還要很長的幾十年,我的那些仇敵估計是看不到了,我就這麼随便一說。這次逮到了肯定一下子親個夠本!我連忙對文湛說,“沒事,我不餓。我又不經常回來,越筝還是我喂吧,他和我親近。”我說着就想要站起來,伸手要把越筝抱回來,卻被文湛單手按在我的肩膀上,又把我按回了椅子上,我的肩膀上被他按的酥麻酥麻的。“别逞強,承怡。”他的聲調極淡,淡的就像是摻了水的烈酒,五谷之精,就是再摻水,也有一股煞人的辛辣。“我知道你喜歡越筝,你對誰都好,就是讨厭我。”“雍京時日好,來日方長。”我不語。我自問沒有對不起文湛。我今天怎麼待越筝,當年就怎麼待他!當年我也小,心眼實在,對他隻會比對越筝更好,可人心似水,得隴望蜀,一山望着一山高,對送上門的人都不在意。他當年也是一句‘來日方長’把我打發回去安心睡大頭覺,再見他的時候差點就要了我小命。我現在不和他計較,不是我不想,是我實在沒這個本事。我就隻盼望着這個活祖宗善心大發,好歹看在我們是一個親爹的情分上,在我爹生前身後高擡貴手,給我方寸之地讓我安身立命,如此而已。“我怎麼敢讨厭太子殿下您呢?”我擡頭看了一眼文湛,然後我伸手把那碗羊湯端過來,掰開放在一旁的小酥餅,一口一口吃起來。我喝湯的時候不用湯匙,就湊在碗邊用大口喝,還呼噜呼噜的。文湛把越筝放在一旁,讓旁邊侍候的宮人給越筝拿了一個瓷勺,又盛了一碗白飯,越筝在他手裡一點都不任性,聽話的很,馬上安靜的端坐好,低着頭一小口一小口的吃起來。“承怡,你有話想對我說。”文湛又坐回他的椅子上,單手執壺,把酒水湊到自己嘴唇邊上,看着我說。我三兩下把一碗羊湯吞咽下肚,一抹嘴巴,歎口氣說,“沒有。我笨嘴拙腮的,沒什麼要說的。”“哥哥你哪裡是什麼笨嘴拙腮?今天在父皇跟前,承怡你可是鐵齒銅牙。小王差點就以為面前的人不是我親哥哥,而是大正宮門前威風八面的楚薔生楚總憲了呢!”我看了他一眼,許是吃飽了,肚子裡有食心不慌,我說,“殿下别這麼說楚總憲。他終歸是您的人,為您鞍前馬後的,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總被您這麼指桑罵槐的,這多傷薔生的心呀。”文湛忽然笑了,他把自己手裡的酒一口喝光,這才說,“承怡還說自己不生氣,堵的我都沒話說了。越筝,你說你怡哥哥是不是很厲害?”越筝從那個碗裡面擡起來小臉,不是很明白的看看我,又看看文湛,然後伸手向我,小手放在我的手心上。文湛說,“連越筝都知道你生氣了。我知道你,一餓就發脾氣,這麼多年都沒有變,比越筝還像小孩子。”我聽他這麼揶揄我,一口血差點吐出來。我忽然想起來,楚薔生那個流氓,在雍京官場上橫沖直撞,誰都不怕,唯獨就被文湛收拾的服服帖帖的,成為他手中一把尖刀。他剛不費吹灰之力就在我爹面前黑了我一道,我是被豬油蒙住了心竅,怎麼就覺得自己能和文湛對着幹?小仗受,大仗走。在我被文湛徹底幹死挺之前,我得趕緊走。這個時候,剛好一個小宮女把越筝的藥取來了,我一把抱起來越筝,要了清水給他漱口,然後不容分說,就給他嘴巴裡面塗抹藥膏。這藥是苗藥,都是雲貴山裡上好的草藥精煉成的。崔碧城的商隊去貴州龍脊每次也隻能弄回來一斤兩斤,我全要了過來,讓太醫局的林醫正做成碧色清甜藥膏,就怕越筝覺得苦,還特意加了一味甘草。我抱着越筝趕忙說,“越筝寶貝兒,我送你回去。太子殿下,改天,等改天我再進宮給您問安。”文湛比我快,他一把從我懷裡搶過越筝,然後說,“你胳膊傷了,抱不動他,我來吧。”“那也成,殿下您送越筝回去,那我先走了。我忽然想起來,我家的人還等着我吃飯呢。這都快初更了,我得趕緊回去。不然他們要是餓的哭爹叫娘的,這哭聲要是讓雍京北城那群達官顯貴聽見,我這堂堂祈王是真的沒法當了。”我一轉身,愣沒邁動腳。我的袖子被文湛扯着,他看着我,“越筝今天是為了看你來的,你怎麼也要送他回祯貴妃的景湘宮門外吧。”“怡哥哥,别走嘛~~~~~~~~”越筝的大眼睛好像小鹿一樣,圓圓的,水潤潤的,就像很多年前,那個高貴卻單純的文湛。我搖頭,說,“太子殿下這又是何必呢?越筝您送回去也一樣,祯貴妃信不過我,她肯定信的過您。再說,一會兒大正宮門就要落鎖了,那我就回不去了。”文湛卻說,“一會兒我送你出宮。”然後他看了一眼,“走吧。越筝也很久沒見到你了,他很想你,别讓孩子失望。”我命苦。天生是屬碎催的。我跟在太子後面亦步亦趨,實在憋氣的很。越筝在文湛懷裡安生多了,他小小的身子就爬在文湛懷裡,小肥手摟着文湛的脖子,小腦袋靠在文湛的肩頭,不一會兒,我聽見小呼噜也打起來了。剛才還吵着讓我抱他,現在一扭頭,早把我忘到爪哇國去了。這小子比我還沒心沒肺的,吃飽了就睡,他不成小肥豬,誰能是小肥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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