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都沉默了,那人終于垂了手,緩緩将槍放下。一個垂死士兵最後的心願,僅僅是聽他心上的女子再唱一次家鄉小調……雲漪眼中發酸,喉頭緊澀,終于聽懂了他的話,卻無力替他完成心願。或許,隻能給他些微的慰藉‐‐雲漪含淚望過去,喉頭略哽,啟唇唱道:&ldo;今古河山無定據,畫角聲中,牧馬頻來去。滿目荒涼誰可語?西風吹老丹楓樹。&rdo;隻唱得前人半阕《蝶戀花》,曲未盡,淚已落。那士兵怔怔轉過頭來,望住這唱歌的修女,手中玻璃墜地。曲調凄怆,歌喉哀婉,聽在衆人耳中,似雪水浸透心扉,無不悲涼沉默。雲漪再唱不下去,那垂死的士兵卻艱難地咧了咧唇,終于放開了阿梅,朝雲漪奄奄擡手。阿梅踉跄奔過來,被兩名修女扶住,立時昏厥過去。雲漪走到那士兵跟前,屈膝跪下來,握住他的手,替他拭去臉上血污,也看清他面容‐‐原來還如此年輕,或許不比念喬年長……此刻安靜地閉上眼,宛若江南鄉間的文秀少年。他閉上的眼忽又睜開,瞳光漸漸渙散,卻還極力睜大眼睛,想要看清雲漪的臉。雲漪遲疑了一刻,拉下頭巾,任長發披散下來,面容再無遮掩‐‐可惜少年已經看不到了,那雙深凹的眼裡已蒙上一層死灰。幾名修女走到跟前,念誦主的名字,默默在胸前畫下十字,求主寬恕罪人。雲漪握着他滿是血污的手,心神恍惚,久久不忍松開。她是皇帝的夜莺,在滿堂金玉下歌唱,用歌聲美貌邀寵于權貴;他們追逐她,視她的歌聲如天籁,笑容如珍寶,她卻從未因此而快樂……直至今天,為一個垂死的士兵歌唱,才第一次知道,原來自己的歌聲真的可以給人愉悅安慰。&ldo;從前幽怨應無數,鐵馬金戈,青冢黃昏路。一往情深深幾許,深山夕照深秋雨。&rdo;護工上前擡走了士兵的屍體,盡管他已聽不到,她仍要将這支曲子唱完給他。一方雪白亞麻手帕遞到眼前。雲漪猛然擡頭,眼前模糊一片,這才驚覺自己淚流滿面。見她怔怔沒有反應,那人捉住她的手,親自用手帕擦去上面血污。雲漪忙抽回手,淚眼迷蒙間看也未看那人,隻低頭道了聲謝。那人沉聲開口,&ldo;應是我向你道謝,修女。&rdo;雲漪呆了呆,陡然記起自己眼下的身份,忙側首拭淚,避開他目光。&ldo;我曾以為宗教隻會給人麻痹的安慰,你的善行卻是真正的仁愛。&rdo;他的語聲如磁石,威嚴裡流露出誠摯,對她緩緩說道,&ldo;我為我的士兵感激你。&rdo;他站起身來,向她微微欠身,轉身大步而去。雲漪終于從震驚裡回過神來,脫口驚問,&ldo;你是誰?&rdo;那人回過頭來,面容已不年輕,濃密鬓角潛了不易察覺的銀絲,年少英俊曆經了風霜,煉就内斂光華,古銅膚色更添滄桑。他微笑,濃眉上一道細淺的傷痕越發醒目,将這張面容深深刻進她腦海‐‐&ldo;我是霍仲亨。&rdo;第七記各藏機心一切都亂了套。他是霍仲亨,他竟是霍仲亨。原先的計劃處處周密,算準了時間和地點,算準了如何邂逅,甚至何種姿态、何種眼神、何種對白,她都已設計好……一席食材佐料都齊備的盛宴,火候恰當,翻炒恰時,偏偏就在起鍋的一刹那,卻發現全盤弄錯,而油鹽醬醋統統都已下鍋,再也收不回來了。車子飛快駛回城中,雲漪裹緊修女袍,将自己縮進後座角落陰影中,心中攪成一團亂麻。這一盤棋,一開局就脫離她的掌握,果真是出師不利嗎?後背冷汗未幹,心中卻是莫名煩躁,雲漪狠狠搖下車窗,初冬寒風獵獵直灌進來,吹散燥熱。頭腦清醒了許多,可那人的笑容眼神仍在心頭揮之不去。司機從後視鏡看了她一眼,&ldo;雲小姐,請不要搖下車窗,當心着涼。&rdo;雲漪心煩,冷冷轉頭不睬‐‐扮出一副關切面孔,不過是怕人瞧見她的行蹤,引來無謂的麻煩。她是午夜囚籠裡見不得光的夜莺。從司機到管家,都是秦爺的眼線,身邊随時有人在監視着她的一舉一動。車子直接駛入名山路春深巷,在七号門前停下。司機下車看了看左右,這才拉開車門。雲漪匆匆低頭步入門廊,裡面有人開了門……斜對街洋房二樓的窗簾後,程以哲臉色蒼白,抿緊纖薄嘴唇,将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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