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越發冷,泥土已經上凍,水利基地的工作也沒法繼續下去,苗媽早幾天就已經收拾好東西回到了家中。
她提前好幾天就開始給葉爹找合适他穿的衣服。
葉爹之前一直在縣裡做臨時工,也有好幾身體面的衣裳,隻是此刻苗媽看哪件都覺得不滿意。
她拎起一件之前廠子發的深藍色工裝道:“穿這個吧?工人階級的衣服,先進!”
她伸手在葉爹身上比劃了下,又自己否定了:“不行不行,咱是農村五好家庭,穿工人的衣服,身份上不匹配!”
又拎起一件中山裝比着:“這個倒是很氣派了!”
她滿意,葉爹卻不同意了:“這件可不行,這不是幹部裝嗎?不合适不合适!”
苗媽幹脆拿起他家常幹活的衣服:“要不你就穿這個吧,補丁多,看着就節儉樸實!”
葉爹的頭搖得更像撥浪鼓:“這個絕對不可以,到時個上台要拍照,我還想把照片拿回來挂家裡!以後咱們孫子看見了,指定覺得他爺爺丢人,不行不行!”
苗媽都笑了:“你兒子才八歲,你就想孫子的事兒!”
葉爹兩人比來比去,最終還是決定穿着體面的中山裝去,其實也是實在沒得挑,就那麼幾件衣服,要是太破爛給大隊丢人,大隊長肯定能生吃了他。
果然體面的中山裝得到了葉大隊長的誇獎,葉雨順在村頭等着他,一見他就笑開了花:“這身好,又氣派又精神,沒給咱大隊丢臉!”
說着又問道:“你那發言稿都背好了嗎?”
葉爹頓時垮下肩:“那能背得下來嗎,那麼老長,我還是照稿子念吧!”
葉大隊長歎口氣,自我安慰地想,也不能要求太高,畢竟咱也是老農民,不要太丢臉就行!
開完表彰大會之後,葉大隊長又從縣裡給大家帶回來一個好消息,因為聽說河東村養殖的大白豬生長期短,長得快,縣裡領導要下來考察河東村,如果情況屬實,會提前以比收購站更高的價格收購村裡養的豬!
往年豬都要養到臘月底才殺,還要自己趕到公社去,這一路上有多費勁就不用說了,到了公社如果驗收不合格,還得再趕回來,就是合格了,也要分個兩三等,膘不夠肥的豬往往賣不上好價錢。
農戶人家一年到頭,能夠賺到現錢的地方不多,差不多就是雞蛋和年豬,如果真能高價收走,那自然再好不過。
村裡的養豬戶們聽到這個消息都興奮不已,一個個更加賣力地給自己家豬添食清理,争取在縣裡人來村裡之前,再多長幾斤肉!
然而村裡的小孩子們就不高興了,養了一年豬呢,眼看着快過年能夠殺豬吃肉了,活生生的肉就全飛走了!
葉爹也不高興啊,他還指望着自己村裡的豬明年春天能多産崽,擴大養殖場規模呢,要是真全給收購走了,就養現在那麼幾頭母豬,也頂不起大事。
在這種心态下,縣裡視察的領導還沒來,葉爹已經接連好幾天吃不好睡不香了,全家人都發現葉爹狀态不對,最後在苗媽的逼問下,葉爹才說出自己的想法。
吃完飯收拾了桌子,全家人商量的時候,葉甜甜就問道:“爸爸,你是特别喜歡養豬嗎?”
葉爹歎口氣道:“也談不上喜歡,就是爸爸小的時候特别饞肉,可是那會家裡窮啊,有好幾年别說養豬了,人都養不起,那時候爸爸就覺得能養得起豬,就是一件特别讓人開心的事情。”
溫飽都還沒有解決的人,恐怕也暫時沒有選擇自己喜歡的職業的想法,都是為了有口飯吃,頂多葉爹的追求高一些,為了有口肉吃。
葉甜甜思忖着,又說道:“吃肉也不一定要養豬,養雞養兔子都可以呢。”
葉爹歎道:“雞比豬更不容易養,多了容易發雞瘟,那東西比豬瘟還快,而且小雞崽也不容易得。”
說着,他又歎息道:“實在不行,就隻能下地掙工分,隻是工分也隻夠咱家吃喝的,萬一有個什麼事,手裡也沒個活錢。”
更何況自家還背着巨債。
苗媽倒不覺得工分換不了錢是個什麼大問題,隻是她知道自家男人體力不是那麼好,下地幹活也容易累到。
她忽然想到一件事,于是開口道:“要是回頭養豬場真不行了,不如你來家具廠,現在家具訂單多,我覺得也應該設置一個記賬的人,回頭我和大隊長提提,反正你之前也幹過會計的活。”
聞言,葉爹思索了片刻道:“設記賬的人你可以提,但是要是讓我去做,大隊裡肯定不能願意,咱們和老宅一下就占了三個位置,村裡人指定不同意。”
苗媽不吭聲了,葉甜甜也努力地思考着,其實她還是很氣的,明明是自己從山裡捉來的豬崽,居然都不能由自己做主,真是太氣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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