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形容得繪聲繪色的,皎皎不由動了念,道:“改日我再去圍場裡逛逛。”
“逛逛也罷,記着多帶些人,圍場裡到底不是十分安全。”娜仁叮囑一句,皎皎笑着應了,留恒慢吞吞地喝着果子露,回味着兔子肉的味道,聽到這話,也跟着叮囑皎皎一句注意安全,像模像樣的,倒真叫人好笑。
用過膳後,皎皎帶着留恒念書去,清梨淨了手撫琴一曲,素手止住琴弦,望着孩子們的背影,忽然道:“留恒這孩子,看着清冷卻有情,性子說是溫吞,不如說是不在意,倒真有些灑脫的意思。”
“他像他阿瑪,也像他娘。我隻希望他這一生能順順遂遂,身體健健康康的。倒不求他能權傾朝野文武皆通,立下多少功績。他父親已經為這大清國抛頭顱灑熱血過了,戰功蔭庇,爵位傍身,他這輩子平平安安地過就好。”娜仁笑眼望着他們,清梨又道:“皎皎也快到了适婚之齡。”
娜仁道:“我想多留她幾年,小小年紀出嫁了,又要應對人家舅姑,還是多在家裡過幾年順心日子吧。況早早出嫁,自個還是個孩子呢,就有人催着誕育子嗣,對身子不好。”
清梨道:“皇家的公主,誰家的舅姑敢為難呢?不過你說的倒也是,索性你們家的女兒不愁嫁,也不怕留來留去留成仇。”
“你這話,真該叫皇上聽聽。”願景慢條斯理地呷了口茶,“留兩年也好,皎皎……不是甘于平常的性子。”
娜仁怅然道:“我就是怕,這份傲骨害了她。遠大不屈之心,被歲月逐漸磨消;一身不折傲骨最後隻能藏在四方天裡。逐漸甘于平凡,向世事現實低頭,這各中痛楚,不是外人能知道的。我也不知,最後她是能與這世代戰上一場,還是磨平了心氣,甘願做一世富貴公主。”
“皎皎定然一生順遂如意。”願景緩聲道:“這是她的命數,誰也左右不了、盤算不得,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清梨道:“咱們皎皎是個好孩子,上天庇佑,自然會走她應該走的路。”她看着皎皎筆挺的背,端方出衆的風姿,感慨道:“我這半生庸碌平凡,這孩子琴劍皆系我一手教授,若她能活得多麼波瀾壯闊,也算活出了我這一份。”
願景低低念了聲“福生無量天尊”,三人未再言語。
大道之下,衆生碌碌,不論來去,但憑本心。
最後是娜仁喃喃念了一句:“願我兒皎皎,一生所求皆如願,所行化坦蕩。”
願景聽了,半刻神情微微複雜,轉頭深深看了娜仁一眼,直把娜仁看得瘆得慌,乖乖念了一句“福生無量天尊”,她方滿足地回過頭去。
清梨輕輕一笑,搖頭感慨:“《大随求陀羅尼心咒》中,有‘一切行願皆悉滿足。’但願皎皎最終應了這句話吧。”
願景固執地道:“《莊子·秋水》有言:明乎坦塗,故生而不說,死而不禍,知終始之不可故也。”
“不過借個詞彙罷了。若皎皎真修行到那個境界,也不需有何所求所為,尋一山隐居,靜待老來,生命終點。那樣多沒意思啊?”清梨又搖搖頭:“咱們在這感慨也是無用的,孩子的路,還是要孩子自己走出來。你這回出來能住多久?立夏能一起過嗎?”
娜仁歎道:“立夏日,延慶殿要預備夏季供,皇上不在宮中,老祖宗老邁,太後無心于此,我是留不得了。你們兩個過吧,哪時得空了,我還過來。”
“還有半個月好住呢,先不着急。”願景道,清梨點點頭,雖有些不舍惆怅之懷,卻還是道:“日子長着呢,如今宮裡有了着落,也不會把你綁住。有了來的頭回,下回便也有了。立夏是大節氣,你回去也是有的。”
雖口中如此說,她面上的不舍也是肉眼可見的。娜仁握住她們兩個的手,感慨:“我又如何舍得你們呢?宮裡雖也有些合心意人,事更多,雖看得熱鬧,有時也嫌煩,不如這南苑住着舒心。”
“那就常過來,我們都等你。”願景端起消食茶,沖着她道:“以茶代酒,慶你我重聚,待離别日。在再斟酒相送。日後再來,可要帶兩壇好酒。我釀出來的竹葉酒,喝着總不如你釀下的。”
“修行修行,怎麼偏就修到酒肉上了?”娜仁帶着幾分促狹笑着打趣她,願景一本正經地道:“享受生活,恣意灑脫才是修行。若是連這都看不破,還算什麼修行?”
清梨拍手道有理,豆蔻将新炒的南瓜、葵花籽端了一盤子上來,又切了應季水果,供她們磨牙消遣。
如娜仁所言,宮中四季皆由應時供奉,立夏日要預備夏季供,最初是太皇太後操持,後來是仁孝皇後操持,再然後是願景。願景也不在宮中後,多半是娜仁主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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