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裡,在二樓換了件衣服,今夜晴,月明星稀。他換了件黛青色連帽衫,戴上兜帽。從二樓下來的時候手裡拿着一個不大不小的銅盆,和泡面碗差不多大。
他下了樓後徑直走向畫廊門口,路過展廳茶幾的時候順手拿上張渺給他買的晚餐,一個已經放涼了的全麥三明治。然後出門。
不下雨的時候,這條街對面的公園裡有市民跳廣場舞,花花綠綠的燈柱和音樂。林從沚低着頭走在人行道,這裡距離海邊不遠,但也不近,15公裡。
最後一班公交車在晚上十點整,林從沚在站台啃着涼得發硬的三明治。他看見公交站台對面停着一輛看上去平平無奇的大衆途銳,看了一眼,繼續吃三明治。
十多分鐘後,最後一班公交車來了。公交車終點站是嶼城的貨運碼頭,那一片是沙石海灘。這條線的末班車沒幾個乘客,林從沚坐在比較後排靠窗的位置。
幾乎是同時,那輛黑色途銳啟動了,跟上公交車。
林從沚瞥了眼,然後收回視線。他抱着他的小銅盆,這是他畫畫的靜物之一,這會兒在公交車上看起來像是要去海邊乞讨。
公交車慢慢悠悠地開到碼頭站,地面濕漉漉的,林從沚抱着他的盆下車,順着這條路繼續走,大約三、四分鐘後走到下海灘的樓梯。
這一片沙石海灘上石頭比較多,會有小螃蟹,很潮也很滑。林從沚走得很小心,這一帶的照明除了不遠處集裝箱區的燈,就是頭頂的一抹月亮。
海邊總是有風,涼飕飕的。林從沚的兜帽被刮了下來,兜帽的抽繩有一根被吹到脖子後面。視野不佳,海面漆黑一團,他沒走到海水刷上來的地方,在石頭堆中間找了塊地方直接坐下。
接着,他從帽衫口袋裡拿出幾樣東西。一盒煙,一個火機,一張卡片。
那個普通明信片大小的卡片,就是海上殘月的簡介卡。環境太暗了,看不清什麼,林從沚捏着它在風裡垂着眼簾沉默着,然後摁下火機,點燃它,放進銅盆裡任它燒。
驟然跳起的火光成了這片黑色沙石灘上的橙色光點,小小一團火光映在林從沚眼瞳裡,在他深色瞳仁的正中間。
不多時,林從沚旁邊坐下一道黑影。林從沚是直接坐地上的,這位倒也随性,一身布料上乘的西裝也直接坐下了。
小銅盆裡燒的簡介卡還剩一半,另一半已經成灰了。
或許是林從沚的表情太凄婉,導緻蕭經聞有點無奈,他坐下後,說:“你這表情,像是給前男友燒點東西。”
林從沚一笑,說:“沒見過這麼咒自己的。”
“跑這麼遠燒一幅畫的簡介卡,是什麼特别的儀式嗎?”蕭經聞問。
林從沚沒回答,反問他:“我想抽根煙你介意嗎?”
“請。”
林從沚帶的是普通火機,海邊風四面八方的,用手攏着也沒用。摁了兩回都沒點上,剛想着算了,旁邊響起砂輪‘噌’的一聲,蕭經聞遞過來一隻防風火機,遞到他面前。
蕭經聞不抽煙的,起碼五年前他不抽。
林從沚頓了下,咬着煙湊過去,點上後吸了一口,偏過頭吐掉煙。他本來不想熏着蕭經聞,但沒什麼用,這兒風不講道理,一口煙還是飄到蕭經聞臉上。
“不好意思啊。”林從沚說。
“沒關系。”蕭經聞合上火機揣回口袋,“所以你就給我燒這個?還有别的嗎?”
林從沚差點被他嗆着,哭笑不得:“不是,我沒盼着你死。”
“喔,原來沒别的了。”蕭經聞故意感歎,“哎,到底是亡夫五年屍骨透寒,就燒這麼一張。”
“……”林從沚沉默着抽煙。
蕭經聞也不再逗他了:“少抽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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