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李纨、賈迎春是《紅樓夢》直接點名的三個"木頭人"。王夫人是榮國府當家主母,表面上什麼事也不管,隻顧一天吃齋念佛,生活很沉悶。以緻賈母說她"木頭人一樣,可憐見的。"李纨出身書香門第,嫁到榮國府當上"珠大奶奶"後,因丈夫賈珠英年早逝,她獨自撫養兒子賈蘭,留在賈府如同"槁木死灰"般過着比"木頭人"更甚的邊緣生活。二小姐賈迎春,逆來順受、息事甯人的懦弱性格,使她"心活面軟、窩囊無能,不及探春一半",沒有存在感似的生活在榮國府,被下人戲稱為"二木頭",戳一針也不知嗳吆一聲。
她們三人果真都是"木頭人"?其實不然:賈迎春真是,另外兩個就不見得了。
一、"可憐見的"木頭人二小姐賈迎春
二小姐賈迎春的确是"可憐見的"木頭人,雖說她貴為侯門千金,過着錦衣玉食的貴族生活,但父親賈赦、哥哥賈琏對她不理不問,繼母邢夫人一味貪财,對她也沒有實質性的關心厚愛。
溫柔和順的賈迎春便在不争不搶、不惹事中活成了讓人心痛的"木頭人",别人不拿她當回事,她自己也不把自己當回事,成了一個沒剛性、沒口才、沒能力的可憐之人。
連奶媽都敢偷了她的攢珠累絲金鳳首飾去參賭,迎春還想着大事化了,以緻奶媽的媳婦跑來胡鬧,甚而要挾她向賈母求情,免去奶媽參賭的罪過。丫環繡桔實在看不下去,要讨公道,迎春卻自顧自聊看一本《太上感應篇》說"甯可沒有了,又何必生氣?"。後來探春、平兒來過問此事,欲主持正義,迎春反為奶媽二人遮掩。
這就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真正的"木頭人"二小姐賈迎春,她老爹賈赦也沒把她當親女兒看,像物件一樣抵押五千兩銀子的債務許配給了"中山狼"孫紹祖。
賈迎春入嫁孫府後,孫家人自然也沒把她當侯門千金看,一年後就被虐待緻死。應了她谶語式的判詞:"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金閨花柳質,一載赴黃梁。"
二小姐賈迎春這位美麗的貴族女子,她"木頭人"似的生活,最終帶給她的是滿滿的不幸和悲劇。從她那裡可以得到警醒:人啊,固然不争不搶、不惹事無可厚非,但不能怕事。一個人,該有的血性和尊嚴還得有,即便身處低谷,都應當自信豁達地争取,若活得可有可無,自己都作賤自己,那就是真正的悲哀了!
二、戴着"木頭人"面具的榮國府實際當家人王夫人
王夫人和李纨這兩位"木頭人",就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樣簡單。
來自"四大家族"王家的大家閨秀王夫人,出身本就不凡,嫁給賈政當上正妻後,在婆婆賈母面前,不過是表現得如同"木頭人"一樣,很少過問家務,任由賈母喜歡的孫媳婦王熙鳳管理榮國府,自己懶得操心。
即便是自己的哥哥過生,因賈母沒去,自己也沒去。賈赦欲讨賈母身邊的丫鬟鴛鴦為妾,賈母發了脾氣,指桑罵槐連帶責罵了王夫人一頓,王夫人表現得還是"木頭人"一樣,隻管承受,不加辯解。
所以,王夫人"木頭人"似的态度,得到賈母的認可。但王夫人在榮國府"木頭人"似的生活,隻是出于封建制度下不得已的禮儀與約束罷了。真到關鍵時刻,王夫人還是會果斷放下"木頭人"道具的。
如為了争奪兒子賈寶玉的婚姻主導權,就有了實際當家人的态度,不再低調内斂,不再少言寡語,不僅瞞住賈母,親選丫鬟襲人為寶玉的準姨娘,還公然發起内鬥,高調"抄撿大觀園",隻為了将晴雯、芳官等漂亮丫頭攆走,挑戰賈母默許的"木石前盟"。賈母壽終正寝後,王夫人随即聯合邢夫人有意拿捏主持"大喪儀"的王熙鳳,以緻王熙鳳最終在力诎失人心下将賈母的後事辦得一團糟。
王夫人一時成了短暫的人生赢家,不僅完美的迎娶了中意的兒媳薛寶钗,還掌控了榮國府的大小事宜。隻是後來賈府敗落,兒子賈寶玉在林黛玉淚盡而逝後抛下薛寶钗離家出走,賈府最終落了個"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幹淨。"
可見:看似妥妥赢家的"木頭人"王夫人,内耗的做法并不可取。若一個家庭内鬥不止,就像探春在七十回王夫人發起抄撿大觀園行動時所言:"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必須先從家裡自殺自滅起來,才能一敗塗地呢。"
王夫人以表面的"木頭人"假象,将榮國府弄得烏煙瘴氣一地雞毛,無疑是"殺人一千、自損八百"極端損人不利己的悲催行為,實為不妥!
三、過着"槁木死灰""生活的"珠大奶奶"李纨,比"木頭人"更可憐,卻"枉與他人做笑談"
"珠大奶奶"李纨,要說她"木頭人"似的守寡生活,的确讓人悲痛不已。本可活得光鮮靓麗的李纨,隻因丈夫死得早,為了固守封建社會貴族之家的所謂"婦德",硬是孤苦地守寡一輩子,苟全于賈府的邊緣,一應事務不聞不見,隻一心撫養賈蘭長大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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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甯國府的"尤大奶奶"來李纨處梳洗時,發現李纨平時連胭脂粉之類的護膚化妝品都沒有。可見李纨的日常生活完全是黯淡無光的素色,正因如此"守節"的"木頭人"生活,李纨得到賈母憐惜,不僅表态承擔她分攤管家王熙鳳過生時所需銀子的份額,還将她的月例提升到與她一樣二十兩銀子的标準,還有地租、年底分紅之類的額外收入。
所以,管家"琏二奶奶"王熙鳳心裡并不痛快,在李纨帶領探春等人找她解決詩社經費時,便不留情面地曝光,"珠大奶奶"你一年起碼有四五百兩銀子的進項,遠超過她呢。
但視錢如命的李纨依照沒放過一絲進錢的地方,拿平兒說事,逼得王熙鳳最終出任詩社的"監察禦史",從官中拿出五十兩銀子堵了李纨之口。
就這樣,"稻香老農"李纨靠着節衣縮食般可憐見的遠甚"木頭人"似的生活,活成隐藏的富婆,當上最成功的母親。她的兒子賈蘭不負所望,科考及第,步入朝堂之上。李纨也戴上了"鳳冠霞帔",實現了逆風翻盤。
隻是,為兒子賈蘭操心一輩子的李纨,她"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的"木頭人"理念,因生活得自私冷漠,遭到打擊嘲諷:認為李纨太守舊,有了錢"熬"出了頭卻不管賈府死活,顯得太寡情,像她這樣的吝啬不值得稱道,比不上仗義的鄉下老太劉姥姥。
所以,李纨的判詞是:桃李春風結子丸,到頭誰似一盆蘭?如冰水好空相爐,枉與他人作笑談。
愚以為,李纨葬送自己的青春年華,在賈府孤獨過着邊緣化的生活,還把孩子培養成才,委實不易,她的自私、吝啬可以理解,她比"木頭人"還痛苦的"槁木死灰"般的生活,讓人心疼。試想,李纨,一個鮮活的年輕女子,甘願過灰頭土臉的憋屈生活嗎?顯然不願。她在大觀園挑頭興建海棠詩社,在蘆雪亭與衆芳賞雪即景争聯,不就說明李纨原本很向往朝氣蓬勃的青春生活?當一個人心已冷透,生命中的激情喪失殆盡後,更多盼望她高大上繼續發光發熱,還是有些"雙标",苛求太甚。
不過,一個人,即便再苦再難,還是需要自信豁達大方,勇毅地直面現實,燦爛陽光地快樂生活,何苦耿耿于懷計較短暫的一輩子呢?底線和原則之内,還是以德報怨難得糊塗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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