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無情的人數不勝數,如不願給外甥賈芸冰片的蔔世仁,出賣外甥女巧姐兒的王仁,将女兒賈迎春以五千元抵債給孫紹祖的賈赦等等。他們的行徑,讓人痛恨,曹公也給予了犀利的嘲諷。
不過,還有一個冷漠孤僻的人,看似無情,卻讓人生不出恨來,如同見着白色的"曼陀羅"花一樣讓人疼惜。她就是"金陵十二钗"之一的賈惜春。
一、沒參加父親賈敬的葬禮
賈探春的父親是曾中了進士的賈敬,因不願為官就将族長之位和甯國府的管理大權仍給兒子賈珍就撒手不管,隻身去都外的玄真觀練丹燒汞去了。
賈探春的母親又死得早。以緻她自小就失去父母疼愛,胞兄賈珍又不關心,幸得奶奶賈母把她接到身邊生活,便在榮國府與迎春、探春等姐姐一起長大,出落成亭亭玉立又有教養懂得敬老的才女。作詩方面雖說比不上林黛玉、薛寶钗她們,卻極為關注生活中的一草一木,有得一手精湛的畫畫技藝,讓人驚歎。她的貼身丫環還為此取名"入畫"。劉姥姥二進榮國府盛贊大觀園時,賈母就曾介紹賈探春的畫藝,還喊她細細的畫出來。
可見,極有藝術天分的賈府四小姐賈惜春,除了聰慧外,也是重情重義的好姑娘。
但奇怪的是,63回寫及她的父親賈敬吞金服砂突然殁去時,賈探春在父親賈敬的葬禮上卻沒有一絲身影,章回裡是隻字不提。真是奇也怪了。
是她不知道嗎?
原本甯榮二府是挨着的,這又是甯國府當家奶奶尤氏"獨豔理親喪",親自操辦按"大喪儀"規格為公公治喪安葬,不可能不告之就住在街西榮國府的賈惜春,她可是賈敬的親女兒。
何況皇家還念及甯公之忠,下旨追贈賈敬五品之職,按上例賜祭。說明賈敬的葬禮是風光的。還有,榮國府的當家人賈母得知賈敬殡天後,也到甯國府表示哀悼與傷感,還與尤氏"大痛了一場"。
這些情形表明,賈惜春當然知道父親賈敬去世的消息,隻是她沒有表面上的哀傷、表現出反常的情形而已。
二、趕走貼身丫環入畫
亦讓人不解的是,賈惜春後來還執意趕走自己的貼身丫環入畫。
那是七十四回王夫人安排王熙鳳查抄大觀園時發生的事。查抄組來到賈惜春的"暖香塢",在她的丫環入畫箱子裡發現有男人的玉帶還有許多金锞子時,賈惜春的表現也很是反常。書中說她"膽小",既沒有詢問入畫究竟是怎麼回事,也沒有對自己身邊人表示出一絲憐愛,就簡單地推托:"我竟不知道,這還了得!二嫂子要打他,好歹帶他出去打吧,我聽不慣的。"
後來入畫哭着解釋,是她哥哥的東西寄放在這裡。這事就已明了,王熙鳳也沒說什麼,尤氏第二天來她那裡也證實了入畫說的屬實。
偏偏賈惜春不願借坡下驢,還是表現得很絕情的樣子,非要趕走丫環入畫,要尤氏将她直接帶回甯府,還說"或打、或殺、或賣"都可。入畫,這可是一直貼身為她服務的首席丫環,應該是說是心腹之人,一般情況下主子都是要擔保的,何況入畫其實也沒什麼錯。
可賈惜春就是不顧及主仆之情。
由此而言,賈惜春的确"冷漠"到極緻,《紅樓夢》最無情的人似乎非她莫屬。
三、賈惜春真的無情嗎?
果真如此嗎?其實不然,看似無情卻有情。
賈惜春哪裡是無情之人!聰明善良的賈惜春,原本有一顆熱愛生活的心。試想,若擅長畫畫的賈惜春果真無情,能獲得靈感抓住細微之處頓悟到生活之美嗎?
斷然不會。
還有她的判詞也是明明白白的佐證:勘破三春景不長,缁衣整改昔年妝。可憐繡戶侯門女,獨卧青燈古佛旁。
賈惜春若非重情重義的好姑娘?曹公焉會如此對她禮遇有加,還用"可憐"二字表達内心的尊重與婉惜。
她之所以沒出現在父親賈敬的葬禮上,不過是曹公藝術化的創作方式,有意将反常現象立體地呈現出來:旨在說明賈敬這個父親根本沒有盡到父親的責任,他這個父親的作派十分讓人絕望,他原本是賈府寄予重望的中流砥柱,考上了進士卻束之高閣,卻去玄真觀與道士胡羼,不僅對她這個已失去媽媽疼愛的女兒沒有盡到一天的撫養義務;還對整個甯國府撒手不管,任由哥哥賈珍"高樂"去,把甯國府翻了個天。
賈惜春寄居在榮國府後,又在"風刀霜劍"的人情冷暖之下,漸漸形成了冷漠孤僻的個性:賈府有什麼熱鬧的事,第一個先走。
探春就曾說她:"這是她的癖性,孤介太過,我們再傲不過她的。"
父親賈敬的葬禮,她沒有出場,也沒表現出任何哀傷,恰怡說明"哀莫大于心死",至情至性的賈惜春就是這樣的坦率,她活出了真實的自己,不願被那些道貌岸然的所謂禮教規矩而束縛住手腳。
她後來之所以堅決要趕走丫環入畫,其實也表達了與甯國府決裂的堅決态度。隻因甯國府在哥哥賈珍手裡,被弄得渾濁不堪烏煙瘴氣,"就連貓兒、狗兒也不幹淨"。
還有堂叔賈政負責的榮國府,也是多安享尊榮之輩,在不學無術中一片奢靡,也讓她心灰意冷。
不堪面對賈府腐朽敗落的賈惜春,深感自己一個弱女子渺小若塵,無力承受其重,當不了救世主,隻好悄悄躲進自己一方小小的清甯世界裡,苦也好,痛也罷,獨自療傷。
赫赫貴族之家賈府"盛極而衰"成了"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幹淨"後,賈惜春最終也毅然出家選擇去寺廟裡修行以救贖自己。
綜上所述:《紅樓夢》冷漠孤僻的賈惜春看似無情,其實并非如此,她的"無情"不過是她生命裡最無奈的抗争:表達一個孤介的薄命姑娘強烈的不滿,渴望沖破這些枷鎖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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