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子是深藏不露,”煙斂冷哼,“被逼急了,泥人也有個土性不是,逗娘娘笑一笑也好。”
笑是笑了,笑完,安隅又冷回原樣,吩咐道:“天越來越熱了,聖上在朝多有辛勞,我們承乾宮也多關照一些。”
煙斂收起傲人架勢,蹲身領命:“奴子這就去安排。”
初夏的黃昏,熱意尚且淺淡,跌入宮池内凝成一汪琥珀,就像面前一碗涼茶的水面。
皇帝放下批複奏折的筆,一手端過銀碗,再三确認:“當真是皇後送來的?”
“回陛下,千真萬确。”周子尚回答第三遍,“承乾殿扈司任煙斂送來的,不會有假。”
數年來,她第一次表露關懷,讓他不敢輕信。皇帝咽一口茶,壓下胸腔内的幹燥滞澀,問:“何事?”
周子尚躬身:“娘娘說,要同陛下商議長公主開蒙讀書一事。”
果然,無利不起早,披着挂念聖躬的表象,另有目的而已。
失落間,再次提筆,皇帝道:“朕知道了,去回話吧,宣皇後來前朝議話。”
安隅領旨到往宜政殿時,皇帝已經宣了晚膳,隔着一張膳桌,瞥一眼她的裙角,命令道:“陪朕一起用膳。”
她依言蹲跪下來,下颌潛入他的視線,圓潤流暢的弧線勾勒出半邊皎月,再往上,胭紅色澤暈染,橫亘一道瓊鼻間,似羞似醉。
“安安。”
他開口,喚醒一雙明眸,撥雲見霧,直視他而來。
血暈妝下,她不察他眼中何樣風光,直截了當開口,“臣妾聽聞陛下已經為酎濃擇保了授業老師。”
皇帝醒神,提筷銜了一塊鹿肉,放入口中慢慢嚼着,道是:“少陽院翰林學士王潤澤,王學士一心向學,為人清正,又有修史撰書的履曆,學術上的造詣對濃濃來說大有裨益,作為濃濃的授業師傅最合适不過。等司天監算好吉日良辰,濃濃就正式開蒙讀書了。這兩日忙,朕還沒來得及告知你。”說完,親手給她布菜,“這鹿肉不錯,你嘗嘗。”
安隅垂眼,避開那隻骨節分明,緊握王權的手,嘗不出鹿肉的個中滋味,又不能沒有回應,便重複他的評價道:“這鹿肉,确實不錯。”
皇帝繼續道:“前陣子林邑國進獻了兩隻鹦鹉,一隻純白,一隻五色,比境内的長尾鹦鹉還要巧舌一些,朕送給濃濃做生辰禮,沒想到被退了回來,說不喜歡。朕問她喜歡什麼,她纏着朕要鹘,朕有些猶豫,安安,你怎麼想?”
公主的生辰在正月間,半年前因為劍南道叛亂,所以慶祝儀式擱置。安隅不以為意,不想皇帝愛女心切,并未疏忽,現在同她商量贈禮一事。
鹘,是皇室狩獵時用來捕捉蒼鹭、野鴨等水禽的一類鷹隼,皇帝應該是擔心這類大型獵鳥會威脅到公主的安全。安隅道:“幼時在滄州,哥哥也養過鹘,我常常同它玩耍,從來沒有發生過意外,隻要看管得當,危險便可降至最低。倘若酎濃真的喜歡,不如由她去吧。”
“既然如此,”皇帝下定決心道:“回頭就讓大鷹坊挑隻聽話溫馴的鳥陪濃濃玩吧,如果将來她對騎射感興趣,朕再給濃濃擇選一位騎射老師。”
政務上,他是勤政愛民的天子。居于宗社,他是一位合格的父親。無上君王,不能同她相攜相伴,不如相忘。
“還有一件事要同陛下商議。”安隅放下銀筷,曲頸端坐。
望着她醞釀良久,鄭重其事。皇帝一手撐在案邊,一手端杯抿茶,低哂,“朕就知道事情沒有這麼簡單,安安,你今日又是獻茶又是侍膳,一番掩護,東拉西扯,是為了給接下來要說的話做鋪墊?”
被他看穿,安隅壓低下颌,承認,“是。”
杯盅被皇帝重重壓在案上,杯身上那隻彩瓷仙鶴要被他生生擰斷長頸,乍翅撲扇,死命掙紮。
“說。”
那鶴在他指隙間顫抖,被他的愠怒逼到奄奄一息。
安隅鎖骨起伏,懸着一串心跳道:“後宮諸事繁瑣,臣妾最近時感力不從心,甚至夜夜難寐,統攝六宮之事,臣妾無法勝任,勉力強撐,自己難為,恐也要辜負陛下信任。請陛下明鑒,再擇賢能攜領後宮,臣妾今後再不過問後宮之事。”
簡單來說,她累了,懶得再管不相幹的事。
皇帝食指撫着杯口,仙鶴的羽毛被他揉搓得凋零失色,就是不應她的話。
對首坐着一位冷面聖潔的神明,玉盤珍馐打動不了,人間祈求漠不關心。他的虔誠犯了癢,心猿意馬,躍躍欲試,管她是觀音還是佛祖,狠狠亵渎,方解欲壑難填之恨。
安隅等得額頭起了薄汗,沿着他束袖上的夔龍繡從頭看到尾,再往上看向龍顔,皇帝晃眼,從她颌下擡高視線銜上她的,終于松開手放那仙鶴一條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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