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側頭對着柏子仁恓惶一笑,我的外婆,就這樣走了,她是我的家人啊。轉過來看着雪白的被單,我卻異常冷靜下來。“這事不能讓姚飛知道。一定得瞞着,他高考,受不了。”舅舅在出差,爸爸偏偏正在相鄰的城市開會,一兩天的趕不回來。柏子仁幫忙料理了喪事,直到靈堂設好,家裡大人才到齊。我在這一瞬有種長大成人的感覺。吃了齋飯,我送他往外走。桃花已盡,轉眼春無計。他安排的妥帖,家裡沒人知道我生病的事。他家派車來接他,黑色的車,如靈堂一般肅穆。我折了楊柳枝送他,微笑着道,再見,一路順風。大學就是這點好,隻要點名沒被抓到,準時參加考試,你一學期不露臉都沒人有意見,反正該你交的錢一分不少。院裡的交換生人選一周前就已定下。李蘇淡淡地看我,面容平靜,是你不知道珍惜。我不知道珍惜什麼?我的愛情還是我的友情?我微笑,朱唇輕啟,那也不錯。今年夏天來得早,備考的日子火爐早早發威,備考備考備受炙烤。烤熟了一幫争過獨木橋的千軍萬馬,再烤我們這幫過了橋的千軍萬馬。完了最後一門,真跟解放了似的,直接跟着阿秀殺去ktv死瘋。路上經過麥當勞,兩人看着聖代叫一個饞啊。愣是叫洋快餐又搜刮了我們身上的人民币。一人捧着一個,神神叨叨地祈禱千萬别挂科。我缺了一個多月的課,獎學金是想都不敢想的了。到了ktv二樓,崔俊彥正在包廂門口探頭張望,見了我們招手。我過去點點頭,笑着打趣兩句,低頭繞過進去了。見着柏子仁也不驚訝。我聖代還拿在手上,舔了一口,對他笑笑。他也點點頭,坐在沙發那頭沒有起身。唱k的有幾個是高手,一包廂的鬼哭狼嚎。偏生有個男生捏着嗓子模仿莫文蔚,拉着同伴合唱《廣島之戀》,那個“我愛你”唱的叫一個撕心裂肺。我隻慶幸現在天色尚早,否則準把狼給招來了。我忍俊不禁,拿起果盤裡的橙子剝皮吃。不優雅,兩手沾着黏黏的黃水,然而我卻吃的過瘾。我打小的習慣,吃橙子必定自己動手剝皮,否則寡然無味。完了,我心滿意足地用紙巾擦擦手,剛想喟歎一聲,猛然身下一熱,我頓時慌亂起來。蒼天,怎麼就忘了這一茬,經期剛過的時候倘若吃冷飲,我的老朋友會二度拜訪。該死的洋快餐真的是害人匪淺。包廂是不能再呆下去了,我緊緊喉嚨,努力鎮定下來。然後輕輕起身,想悄無聲息地溜出去。誰知這時阿秀剛跟崔俊彥合唱完一曲《神話》,看我站起,立刻問“麥麥你上哪?”。她的話筒還擺在嘴邊,這一聲,整個包廂的人全盯着我看,窘的我真想鑽地洞了。“我,我要去趟超市。”情急之下我也想不出更好的理由,要我當着這麼多男生的面說去洗手間還不如直接給我一刀痛快。“好嗳好嗳,我要喝大果粒的酸奶。下一首你點的《可不可以不勇敢》我替你唱。”阿秀立刻舉手表示歡迎。我騎虎難下,隻好匆匆點頭。“我陪你一道去吧,正好我也要買點東西。”柏子仁靜靜地起身,走到我邊上。我的臉也在滴血,再也不能耽擱下去,隻好不置可否,匆匆推門出去。一出包廂,我用蚊子哼般的聲音開腔,我要去一趟洗手間。然後不等他反應,迅速沖進去。屋漏偏逢連夜雨,廁所裡滿員。我等的欲哭無淚,連碰頭的心都起了。輪到我進去一瞧,果然已經泛濫成災。我倒吸一口涼氣,趕緊從随身的包包裡拿出面紙胡亂對付。江湖救急,已經顧不得許多章法。回到包廂門口,遮掩的門裡傳來阿秀清朗的歌聲“我們可不可以不勇敢,當傷太重心太酸無力承擔。就算現在的女人很流行釋然,好像什麼困境都知道該怎麼辦。……難道不能坦白地放聲哭喊?要從心底拿走一個人很痛很難。”“走吧。”我一垂首,快步越過包廂門口。幸而ktv的對角不遠處就有家超市。我飛奔過去,推了他一把,言簡意赅,你去買酸奶。自己則匆匆上了二樓生活用品區。顧不得貨比三家,更顧不得挑剔,直接拿了一包就閃人。人倒黴時喝口涼水都塞牙。明明不是雙休日,為什麼各個收銀台前都是一字長蛇陣。我拎着籃子急得跺腳,上面掩飾性的鋪着散亂的零食。柏子仁要幫我拿,我死也不肯。他面色已暗,可惜我無心思再關心。結賬的時候他怎麼也不肯我掏錢,強勢作風一如既往,直接把我擠到後面。一份份商品拿出,直到輪上那包“護舒寶”,他的神色開始尴尬。兩個人傻愣愣地盯着那包衛生巾,都難堪的要命。收銀員不耐煩地催促,衛生巾到底要不要?“錢包拿着,結賬!你在外面等我一下。”他飛快地把東西往我手裡一塞,迅速返回去。真的隻是一下。轉瞬他已經出來,手裡拎着個袋子。我臉臊的恨不得立刻化身土行孫。匆匆接過袋子,也顧不得說謝,急急忙忙去了洗手間。袋子裡有件紫色的絲絨連衣裙,标簽還沒來及拆下。還有就是淺色的底褲。我來不及害羞,趕緊都給換上。去而複返的老朋友太過熱情,我的底褲全然毀了,深色的牛仔被殃及匪淺。我拎着袋子忐忑不安地出了衛生間。他站在門口等我,見我,也是面上绯紅,比我更加局促不安。一下子又兩廂尴尬。“還回去唱歌嗎?”“不要。”我赧然地低下頭欣賞自己的鞋子。我換了身衣服,他們看了不知道會聯想到什麼份上去。“真漂亮,就知道你穿這件裙子會漂亮。”他的手掌輕輕摩娑我的肩頭,附在我耳邊贊歎。我側頭微微一笑。“陪我走走好嗎?”“好。”這個城市有大片碧綠的梧桐樹,郁郁蔥蔥,交接成網。陽光從其間篩漏,洩下碧色清涼。我拎着裝了髒衣服的袋子,尴尬不已,直後悔剛才為什麼把它們帶出了洗手間。“你弟弟考的怎麼樣?”“一般般,不過應該能進物理系。”“嗯,在一起好,起碼彼此有個照應。”旁邊有疾駛的電瓶車穿過,他一把拽我過去,教訓道,怎麼這麼不小心。他的手放在我的腰肢,我的身體靠在他懷裡,飛起的衣袋則打到了他的後背上。腰間傳來的熱度燒的我面上飛霞。我驚慌失措地擡起頭,他的眼睛沉沉地盯着我,唇落下,卻是在我額頭上印了個吻。“身體恢複的不理想嗎,怎麼比以前更瘦了。”他撫着我的腰,皺起眉頭,“看看,腰細的,一折就會斷。”“沒有,隻是考試比較辛苦。”我綻開大大的笑容,“暑假裡肯定會養回頭。”說着為了增加氣勢,我還揮揮拳頭。衣袋“簌簌”作響,柏子仁掃了眼,似笑非笑地看我。我困窘更甚,手讪讪地背到身後。他笑意更濃,滿是揶揄的神色。“笑什麼笑!”我惱羞成怒,“不準笑!”他歎了口氣,攬我入懷,胸腔震震的,有悶悶的聲音從我耳後傳來,你這個樣子,要我怎麼放心的下。“這個時候怎麼還能吃冷飲?!”他的臉色不好看,隐着愠怒,“怎麼這麼大的人都不曉得照顧自己。”“不是的。”我急急辯解,“本來已經……後來吃了聖代才……”耳朵在滴血,對着男生解釋這種事,我臊的無以複加。“你啊你。”他無可奈何地搖頭,手覆在我小腹上,輕聲問,“痛不痛?”“還好啦。”我别扭地轉過頭,忸怩起來。他笑了,摸摸我的頭,輕聲道,以後不能這樣了知道不知道。我揚起頭,貪戀地看他好看的眉眼,黑白分明,真真個的朗眉星目。我向來知道他相貌生得好,卻從不曾仔細看。就好像在書店裡買了一本書,随手就塞進書架,總覺得那是自己的,什麼時候看都可以。等到有人問起,那書都說了些什麼?才茫然睜大眼,四下尋找書的蹤迹。林蔭道已經到了盡頭,我們皆沉默地看着白花花的陽光。我咬咬牙,忽而轉頭對他笑,請我喝奶茶好不好。他愣了一下,點頭說,好。店堂裡人迹寥寥,稀疏的三兩個客人頭都湊在一起竊竊私語。空氣中流淌着一首舒緩的曲子《cryonyshoulder》。店堂的牆壁刷成了明亮的天藍色,走進去仿佛置身甯靜的海洋。他幫我拉開椅子,等我坐好自己才坐到對面。奶茶端上來,他也要了一杯。他本是讨厭甜食的人,卻陪着我喝奶茶吃蛋糕。奶茶沖的正好,喝一口,齒頰留香。暖暖的香濃充滿了胃腔,我隻覺得渾身都舒爽。“事情我都安排好了。放心,你在意的人不會再有事。”他笑着端起奶茶,喝得太急,燙着了舌頭。我看着他,沒有說話。店堂裡的音樂已經換了,是我初三那年流行的周華健翻唱的《忘憂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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