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啟答道:“你是為這件事嗎?當漢并未向柴郎行兇,而柴郎當衆偷襲将其刺殺,按律已犯死罪。就算當漢該死,亦應由有司行刑。但慮及事出有因,為示寬仁,我已定其罪,卻特赦其刑,改流河泛充役三年。”這樁兇案前後的内情都已經查清楚了,柴郎的罪行确鑿,沒什麼疑問,天子定了他的罪,但赦免了他的死刑,改為流放到河泛之地服苦役三年,相比之下這已經是很輕的處罰了。夏啟的語氣頓了頓,又說道:“若是哪位高人與柴郎有舊,柴郎在路上出了什麼變故,那是他自己的事。但我身為天子,隻能命城廓做此處罰。”這話分明是一種暗示與試探,小九能聽得懂,夏啟暗指的是伯益之事。伯益當年犯的肯定是死罪,但其人被虎娃救走了,夏啟也隻能宣布伯益死于亂軍之中,不可能将之赦免。這和今日的情況有點不同,但也有類似之處。夏啟可以免了柴郎的死刑,但不可能不做其他的處罰。小九若與柴郎有交情、不想讓柴郎去服苦役,可以自己去把柴郎救走安置,但天子不會改變命令了。假如是那樣,有可能會引起他人效仿。若是誰自認為什麼人該死,未經有司查明、定罪、行刑,便擅自将此人刺殺,事後還不被處罰,那麼就會天下大亂、秩序崩壞了。小九搖了搖頭道:“我與那柴郎并無舊交,如何處置是天子權柄,我亦無意幹涉。當初隻是協助城主查明此案内情與真相,好讓他報于天子定奪,并公告城廓民衆知曉。而我今日想問天子,柴郎為何會犯下殺人之罪,除了他自身原因之外,還有什麼人的責任?”夏啟歎了口氣道:“當然是因城主不為!否則我也不會赦其死刑。”小九追問道:“天子可知何謂代大匠斫?”夏啟:“願聞其詳。”小九:“先生曾言。常有司殺者殺。夫代司殺者殺,是謂代大匠斫。夫代大匠斫者,希有不傷其手矣!……若有司已盡其事,是謂無為而治,天子可以無事取之,不必有人代大匠斫。子丘先生其時在側,亦曾言。若民不得不代大匠斫,便傷其手,天子亦傷其手。是為禮崩,而亂之始也。”柴郎之所以獲罪,不是因為他錯殺了不該殺的人,而是他沒有擅自殺人的權力,當時的情況也根本不是出于自衛。臯陶所定、夏啟沿用之律,對于死刑的執行,要求是非常嚴格的,各城廓都沒有擅自行刑的權限。但是另一方面,出了這樣的事,也是因為無件城主的不作為。小九早就說過,無件城主不是沒辦法查出當漢的罪行,案情并不複雜,想查清并沒有超出正常人的能力範圍。最關鍵的一點是,柴郎已經告發了當漢。假如柴郎沒有到城主那裡告發當漢,而是直接就去把人給殺了,夏啟想赦免他恐怕也不太好說。所以在小九看來,當漢是不是該殺并不是最重要的問題,哪怕案情的真相是小九親自查明的。天子赦免柴郎的理由,重點也不在此,而在于柴郎是否是主動“代大匠斫”,又或者是他不得不“代大匠斫”。若是柴郎不得不代大匠斫,那麼責任又在于誰?從表面上看,挑不出無件城主太多的毛病,但事實真的如此嗎?天下事便是天子事,那麼天子有沒有責任呢?執法者不執法、主政者不理政,有人該做的事情沒做,便會有人做不該做的事情,禮崩而亂之始。這就是小九今日要問夏啟的,借用了先生的話。夏啟聞言起身,向小九行了一禮道:“啟已明白,多謝随玉先生今日指教,若有機會,亦替我感謝虎君之言!……而啟尚有一事。聽翟水氏大人說,他在你的車上看見有人的形容酷似已死于亂軍中的伯益,不知可否有此事?”小九不緊不慢地問道:“天子要緝拿伯益嗎?”夏啟搖頭道:“伯益已死,我方才并沒有見到他。”小九直接問道:“那天子是想問人皇印何在嗎?”夏啟終于點頭道:“我确是為此而來,不知人皇印是否在虎君手中?虎君若留人皇印,又有何用意?此物事關重大,啟不得不問!”小九取出一物置于案上道:“人皇印不在先生手中,就在我的手中。先生托我找機會歸還天子,今日在此地相遇,正好!……天子且好好珍藏,不要再把它弄丢了。”……夏啟與小九把臂走出大帳,看形容像是一對父子,看神情又像是親密的兄弟。小九謝絕了夏啟一同進城的邀請,自稱要繼續在山野中行遊。天子親自送小九上了牛車,贊其高人隐士風範,并表示了對其能在世外逍遙的羨慕,然後率衆回城。大帳已收,牛車繼續前行,在十裡後繞過沇城,繼續沿沇水向上遊的王屋山方向而去。這時伯益又飄然回到了車上,問小九道:“随玉道友,夏啟可曾提起我?”小九答道:“倒是提了一句,但他問的是人皇印,而不是你。”伯益:“人皇印呢?”小九一攤雙手:“還給他了呀!”、牛上天了伯益一怔:“就這麼還給他了?我前些日子,剛剛見您兩番動用人皇印,已能掌控其無窮妙用……”小九打斷他的話道:“先生當年說過,等人皇印玩夠了,就找機會還給中華天子。我兩番動用人皇印,已知其妙用究竟,還不還給人家幹嘛?”說到這裡,他又扭頭瞅着伯益道,“再說了,我若不把人皇印還回去,哪能這樣帶着你輕松脫身?……更何況人家本就是我勾引來的!”伯益有些尴尬道:“我的意思是說,您送還了人皇印,天子是怎樣賞賜答謝的?”小九反問道:“天子隻宣布你死于亂軍之中,何時宣布人皇印丢失了?說到賞賜,難道我的收獲還不夠嗎?”說話間他們已到了王屋山腳下,便是青牛當年遇虎娃之地。青牛突然停下腳步道:“小老爺,我和這輛車,隻能把你送到這裡了。”小九下車,朝青牛行了一禮道:“青牛道友,多謝你這些年的守護,我要恭喜你了!”伯益也下了車,很納悶地問道:“這是怎麼回事,青牛道友,你要去哪裡呀,難道是太上召喚?”青牛嘿嘿笑道:“非是大老爺喚我,而是我要上天。”“上天?你本就可以拉着車騰雲駕霧嘛!”說到這裡,伯益才突然回過神來,趕忙也行了一禮,以異常羨慕的語氣道,“恭喜道友!”這時又聽浪花翻滾之聲,沇裡躍出水面落在岸邊,向青牛行禮道:“小弟恭喜師兄,恭送師兄飛升登天!”青牛朝沇裡點了點頭,也不見它施展什麼變化神通,仍然是那頭牛的樣子,拉着車騰空而起,向着前方王屋山頂上的高空而去。那輛白香木車變得晶瑩剔透,甚至開始發光,宛如琅玕樹所射出的瓊輝,車上還出現了一柄蓮葉狀的寶傘。王屋山上方極高處風雷彙聚、雲層如墨湧動,青牛拉着車飛入其間便消失不見。那雷聲是凡人聽不見的,高人的元神卻隐約有所感應,仿佛天地間無所不在、無可抗拒的威壓。青牛卻根本無懼天刑砺雷,從容地登天而去……伯益有些目瞪口呆道:“那車……它居然是拉着車飛升的!”沇裡插話道:“此車已是神器。”伯益:“那豈不是比軒轅雲辇還牛?”小九:“那是當然,也不看看是誰家的牛!”幾人仰望天空良久,遠處王屋山上方的風雷已散,又是一片朗朗晴空。伯益問道:“随玉道友,牛拉着車飛升登天了,您接下來要去哪兒?”小九:“我當然是繼續行遊,你呢?”伯益:“那我也繼續追随随玉道友,車沒了,接下來你我步行嗎?”沇裡插話道:“還有我呢!我給你們弄輛車,然後我也變一頭牛拉車,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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