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曉雲聽到“逼婚”兩個字,臉上一幹,又把話題扯到競聘上:“今天競聘才是大事情,你不要大意,聽說其他幾個組的班長都躍躍欲試。”
管瞳被逗樂了:“就那幾個陪跑,呵!我調整了主題,保證讓他們大開眼界。”“什麼主題?”榮曉雲急切地追問。
“保密。”管瞳毫不猶豫地拒絕了榮曉雲。
榮曉雲的臉上閃過一絲失落,管瞳心裡一痛。
很多年前,荊鉻求她勸媽媽不要離婚的時候,她直接拒絕,荊鉻當時失落和絕望的樣子她一直記得。無憂無慮的小荊鉻,竟然也會有那樣無助的時候——這件事像根針一樣插在她心上,但凡她想要絕情些的時候,就會紮痛她。
管瞳對榮曉雲笑了笑,低聲道:“我隻跟你說,你别告訴别人。”她說話的聲音非常輕柔,把她自己都意外了一把。
“那肯定。”
“我把化工之美升華了,我的主題是非常規浪漫——新能源不就是非常規能源嘛。”
“這個切題角度好!”榮曉雲恨不得雙手雙腳一起點贊,“管瞳,你這次赢定了!”
“本來就是囊中之物!等我當上研發工程師,再和溪微結婚,我三十歲前的人生目标就都完成了。”管瞳吃完最後一口包子,滿足地打開手機,劃出一張自己新試的婚紗照片給榮曉雲看。“這件婚紗怎麼樣?拖地大擺,用來照婚紗照最好。快幫我再選選,我要把婚禮上用的一起選好。”
“你真打算對你媽先斬後奏?”榮曉雲嘴上順着說,手上發着微信:化工之美變成非常規浪漫。
“你快幫我選,别玩手機。”
“我跟我媽聊兩句。”
管瞳走出競聘所在的會議室,步履之間都是勝利者的姿态。她原本就個子高挑,天鵝頸修長,微卷的栗色長發綁在腦後,随着歩态輕輕擺動,青春的朝氣撲面而來。連人人都嫌棄的廠服穿在她身上,都變得高級了。
剛剛她的表現,可以說是無懈可擊,從參評領導的表情看,大家對她都很滿意。分管研發的賴總點評她的演說非常有創意,極少誇人的人事王經理也認可了她過往履曆以及研發成績。兩個打分權重最高的人都這麼說,這次競聘她肯定穩了。
榮曉雲一直在外面等她,看她出來,立即迎上去:“怎麼樣?”
管瞳得意地笑:“我什麼時候輸過?!”那種從心底發出的自信,灼得榮曉雲眼睛疼。
過去五年,管瞳帶着團隊讓洪順擺脫隻能生産低質量DMC(碳酸二甲酯)的命運,一舉成為國内少數十幾家能生産電池級DMC的公司。這一研發成果的進步,直接讓洪順被多家實力新能源電池行業的公司鎖定為收購對象,也才有了仟和收購洪順的後話。
這幾個月,管瞳在工作中又有了新的研發思路,她跳出主流技術酯交換法的思維約束,準備嘗試國内少有的尿素醇化法裝置。如果後續找到價格合适的催化劑,完全可以在成本大幅下降、原材料利用更充分的情況下,将産量大大提升。屆時,洪順将成為全國DMC生産廠家中的排頭兵。
這些新的研發想法,她都寫進了2020年的研發計劃書裡。隻要自己升任研發工程師,她會立即向賴總提交計劃書,大概率會被公司作為2020年的重點攻堅工作來抓。别說當一個研發工程師了,說不定很快被仟和的研發副總發現,調她去仟和當研發專家呢。
管瞳心裡越想越快活,這才意識到榮曉雲的問題:“上班時間,你不在實驗室裡忙工作,跑到辦公樓這邊守着,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授意你窩工呢。”說話間,表情都是作為領導的嚴苛。
她這個朋友現在越來越大意,經常心不在焉,如果不是自己罩着她,真不知會闖多少禍。隻是升職之際,管瞳不想落下任何給人說是非的把柄,不得不教訓幾句。
榮曉雲打着哈哈:“我過來領辦公用品······”她手中空空如也,意識到這個理由太過草率,幹脆說了實話。“我就是擔心你競聘的事,靜不下心工作。”
管瞳把指責的話頭咽下。榮曉雲畢竟是她的好朋友,她要當領導,身邊總要有可以信任、能擁護她的人才行。
“放心,這次穩上。其他幾個陪跑,研發思維僵化,不堪大用。洪順不能沒了我管瞳!”她的本意是,隻要自己在,就還能罩着榮曉雲。可是這話無論誰聽了,都會認為管瞳很狂妄。
在新材料化工行業中,研發是核心競争力,幾乎所有排得上号的公司,都在拼研發。然而大多時候是,研發經費有限,但是研發的績效考核标準卻年年遞增,研發部門的壓力大得驚人,就跟後面有人提着鞭子追打一樣,所以研發一線工作人員的秃頭程度直追程序員。
研發工作本身也不是懂化工、化學就能進展順利的,它對研發者的思維要求很高,既要嚴謹又要大膽,還要博聞強識、觸類旁通,更要懂裝置和工藝。
管瞳在研發上确實很優秀,她好像總有源源不斷的新思路奔湧而出,帶着研發組披荊斬棘,三年就成為最年輕的研發組長,五年就能代研發工程師的工作。所以,即便管瞳行事張揚,說話狂妄不讨喜,但幾乎所有人都達成共識,DMC組研發工程師的位子非她莫屬。
榮曉雲的眼神一滞,伸手挽上管瞳的胳膊,陪着笑:“就沒有我們管瞳做不成的事!”
兩個人挽着手往實驗室大樓走。
管瞳突然頓住:“你說怪不怪,竟然有兩個人跟我撞題,非常規浪漫這個提法是我前天晚上靈感迸發才想出來的,隻跟你講過。”
榮曉雲臉上一幹:“我——誰也沒說啊!”
“想什麼呢,我就随口一問,懷疑誰也不可能懷疑你。我隻是覺得奇怪而已!”管瞳攬着榮曉雲的肩,“我們倆可是最好的朋友,等我升職了,請你吃好吃的。哎呀,差點忘了跟我們家溪微彙報進展。他昨天還跟我說,競聘一完,立即跟他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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