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祜拽着衣袖,欲言又止,還是猶豫着搖了頭。
“明早跟我說也可以的。”她說完就去了西屋裡。
月已中天,堂中點了一支粗似青竹的蠟燭已經燒得燭淚糾纏,這燭還是當日随楚姜一并來到藥廬的。
堂中隻有方壸與方晏在,還是一坐一跪,“為師知道你認錯是假。”
他垂着頭,“師傅,我未料到楚九娘今日會下山,更不曾料到沈當會撞見廉叔。”
“晏兒,廉夫良行事,并非全以你為重,楚伯安何至于知道我的所在,方祜又怎會如此巧合被楚三郎見到,還有今日這樁蠢事,這些必然不是你所為,那還能是何人?還不是他自作主張,這樣的下屬,要來何用?”方壸輕歎,半響沒有等到徒弟開口。
夜風不如白日裡吹得狂,隻是微微扇着燭焰,方晏跪在青石上,看到燭台映了個模糊的影下來。
楚氏送來的燭台,是燒得玉潤的青瓷,制了蓮花的底,燒了蓮莖作立柱,燃的是荷蕊。
這麼高貴的燭台,映在他眼前的隻是一個粗陋的影,他置在身側的手覆上那道影,一如蓋住他内心隐生的卑劣。
他擡起頭,眼中是一濤痛意與糾結,“今日這樁蠢事,是我做下。”
“你要一幅字做什麼?”
“送給虞巽卿。”
方壸疾問:“送他做什麼?”
“毀他。”他說得淡然,看向方壸的神色有些懇求,“餘的師傅不必知情,方才楚九娘所說,師傅應該應允的。”
方壸面含痛色,“你既怕連累我們,又何苦去做?你是抱了必死之心?我不怕你傷了殘了,就怕你死了,怕你下去之後跟你母親說我沒有守住你的命,當初我為什麼要跟楚三郎那麼說,就是想斷絕你的念頭,就怕你拿了我救治楚九娘的恩德去楚氏求報。”
饒是再耳聰目明,齒牙完堅,他也是個古稀老人了,花白的須發被燭火照得格外凄涼,無端給這老人的形容添了悲涼。
“他廉夫良昔日不過是霜翎軍中一個看糧草的文書,不是什麼諸葛之才,陳粲如此殘戾,都能被虞巽卿哄得溫順幾分,你當他是好殺的嗎?”
他語重心長地對着徒弟訓誡,“當日你母親把你交付給我,話裡句句都是要你活命,為師便不贊同你跟廉夫良來往……”
他頓住看了眼弟子,“為師倒恨這世上沒有叫人抛卻前塵的靈藥,我千條規矩下來,卻沒有哪一條能消磨去你心中的仇恨。”
方晏眼眶泛紅,“徒兒此生最不願拖累的便是您與方祜,可是廉叔,他對我也從無二心,師傅,他們不是諸葛之才,卻為了我去找遍了世上所有能讀的經籍,母親教導我知恩圖報、報本反始,他們是為我活着,我若抛棄了他們,師傅您也會對我失望的。”
“他們不是為你活着,是為愧疚活着。”方壸怒而低吼,顧忌着藥廬裡還有其他人,隻小聲罵道:“你父親本該戰死沙場,是他們這些人貪生怕死,把你父親給擡了回來,可憐他至死都不知道,就是因為他回了家,反而連累了你們一家五口人。”
“從來不是父親回家的錯。”方晏痛苦低呼,他記得他父親回家時母親有多歡喜,弟妹們有多高興,他還在他榻前耍了一套槍法,哪怕他沒看見。
“他們帶回了父親,不是他們的錯。”
方壸看到弟子脆弱的控訴,終也忍不住苦意,頹然上前抱住了他,似是哄他又似是哭告,“那時候他們都知道是誰的錯,都知道忠臣蒙冤,可是他們沒有出來為你父親叫屈,一個也沒有。”
“師傅,您逐我出師門吧,今生再造之恩,徒兒來世再報……”
楚姜坐在窗前的長榻上,透過菱花窗紗,遠遠看着,終于等到堂上的燭火暗下去了。
山裡的風聲像個老人的嗚咽,似乎痛快地呼吸着,又克制着,含着上了年紀的無能無力。
阿聶将她肩頭滑下的綢被拉上去,“睡不着也合上眼歇歇。”
楚姜搖頭,“喝了藥睡不下,你們想,先生跟方晏是在說什麼?”
她也不明,“也許是在訓斥他。”
采采抱着被褥坐在榻腳,也道:“隔得遠,聽不見,不過看先生之前那樣生氣,定是要罰方郎君的,女郎還害怕嗎?”她仰頭問。
“還是有些怕的。”
阿聶便将她攬進懷裡,感歎道:“方先生怎麼養了這麼一個孽徒,平日裡看着乖巧,竟是個如此财狼,說起來先生也是苦命,又沒個子嗣在,這收了幾個弟子吧,大弟子沒了,二弟子是個忤逆的,小的那個且看不出什麼,也隻能指着小的那個……”
楚姜突然從她懷中立直了背,似是想到了什麼,瞳孔中滿是不可置信,良久喚了阿聶道:“先生那個大弟子,若是活着,該是什麼年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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