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如碧的呼吸仿佛停止了:“你說什麼?”“我說,”袁召看着眼前這個看上去有點受驚的姑娘,輕輕微笑,“我們複合吧。”段如碧内心波濤洶湧,怔怔地看着袁召,他歪着頭,一派純良的模樣不似開玩笑,但她還是搖了搖頭。“為什麼?”“什麼為什麼?”段如碧開始較真:“為什麼要跟我複合?”袁召反問:“你覺得呢?”段如碧繃着臉,如實說:“我不知道。”他以前不喜歡她,不可能現在喜歡她。袁召輕笑,好像在笑她忽然變笨的腦子,他蹙眉,思考了一番,試圖解釋:“可能,我再也找不到,比你跟适合我的人了。如果我錯過的話,就是一輩子。你有過什麼遺憾的事嗎,你能體會我的感覺嗎?”段如碧把包包收拾好,腦中不斷閃過大學期間他們在一起的場景,但最終定格在朱珠的那一句話上——如果我是段如碧,他也會喜歡我的。“我不相信你。”這句話從她的齒縫硬生生擠出,仿佛還帶着摩擦後的不痛快感。當她和他擦身而過走進樓道的時候,她好像看到他微涼的面龐,而她的心也是涼的。這種溫度在這個夜晚顯得特别冰冷,她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這不是一種痛苦的感覺,在害怕與渴望之間,彌生出細細的傷感。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她果敢的性格變得謹慎,隻要有一絲不确定,她都不會輕易做出決定。段如碧默默走進房間,立在窗前呆了會,看到樓下的他安靜地離開,月光把他的身影拉伸得如此完美,也如此寂寞。每個女人都有過一段純真的時候,但在現在的她們身上根本無法找到類似的線索。那個時候的她們相信愛情,因為相信對方,所以不斷地付出。可是,當這種信仰被颠覆的時候,那是毀滅性的打擊。毀滅後的重構艱難萬分,但重構後的女人變得堅硬又漠然。感情無法再輕易打動她們,她們更愛自己,更怕受傷,更需要肯定。段如碧便是這萬千女人中一個。段如碧剛到家,屁股還沒落座,門鈴就響了。她起初以為是袁召,但想想以他的個性應當不會如此糾纏不清。等到來人站定在她面前時,她很利索地翻了個白眼。“你今晚幹什麼去了?”“沒幹嘛。”段如碧給老娘讓道,不覺後面還冒出一個人,李思跟着進門。李思搶在段如碧發火前澄清:“我勸過伯母了。”“你别對小思生氣,他攔着我,不讓我過來,我非要來看看,果然被我看到了。”段如碧無所謂地往沙發上一靠,擡頭:“看到什麼了。”段老媽氣不打一處出:“你說我看到什麼,你怎麼還跟那個人有糾葛。”段如碧裝模作樣打開電視,敷衍道:“沒有。”段老媽搶過遙控器:“别以為你媽老眼昏花,我還沒老到那份上。”“我跟誰見面是我的自由。”段如碧又開始玩手機。段老媽氣急:“你就為了這麼個負心漢,讓我跟你爸多尴尬,知道嗎?”“是我甩了他!”段如碧忍不住吼道。“反正真相是怎樣,我們都清楚。”段老媽吼回去,“他又想幹嘛,求複合?”段如碧一怔,段老媽何等火眼金睛,立馬覺察出不對:“他真的要複合?”一直在旁觀戰的李思此時也不由神色微變。段如碧矢口否認:“沒有的事。”段老媽急了,抓着段如碧不放:“我可告訴你,這種男人你嫁給他,後悔到死,死都不能瞑目。”段如碧本來就被袁召搞得心亂如麻,這會脾氣也倔上來了:“我哪裡要跟他複合了,你說完沒,說完回去。”“你看看,我說她幾句都不行。”段老媽指着段如碧,回頭跟李思抱怨,“想當初是誰哭得死去活來的。”段如碧臉色一拉,扭頭快步進屋,鎖門。段老媽又在外面唠叨了半天,見段如碧完全不理會,隻好走了,世界清靜了片刻,然後響起一陣不疾不徐的敲門聲。“能談談嗎?”李思還在外面。知道遷怒于人不好,段如碧耐下性子打開門:“談什麼?”李思斟酌道:“這麼多年了,有些事,我們都是要面對的。”段如碧靠在牆上:“你什麼意思,直接說。”李思靜靜打量這個姑娘,眉宇間透着股冷凝,氣勢又是那麼火熱,介于姑娘和女人之間,散發着令人難以抗拒的魅力。和他們第一次見面已過去7年,7年間發生了很多,又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他們的關系原地打轉,他進一步,她退一步,她的心房那麼堅硬又那麼脆弱,對他堅硬,對他脆弱。“你答應他了嗎?”段如碧不響。她的沉默如同一杯冷水,澆在他心上。他扶了扶眼鏡,輕笑道:“你竟然會猶豫,那就表示,你心裡還有他,我沒想到,袁召這麼厲害,能把段如碧耍得團團轉。”段如碧張了張口,卻是無法反駁,她也不得不嘲笑自己,若是已經心靜如水,對那個人毫無眷戀,如今又怎會心煩意亂,不知是悲是喜。李思猛然掰住她的肩膀:“看着我,信我一次,跟我在一起,我能讓你忘了他。”她知道李思這次是認真的,因為他的手很涼,他在緊張。可段如碧還是下意識移開視線,目光落在木地闆上,理智與感情瘋狂交戰,一瞬間她的眼神變了又變。“讓我想想。”段如碧輕輕掙脫開。“你會認真考慮對嗎?”李思追問道。段如碧閉上眼,點點頭。“好。”李思走後,段如碧有些機械式地洗完澡,捧着電腦發呆,她終于意識到,她已經不能再回避這件事了。李思一直在逼她面對,她家裡人也不讓她逃離,現在,袁召也加入進來。她不懂事情為什麼會演變成現在這樣,她一直以為未來她會認識一個新的男人,她可能不會愛他,但一定會喜歡他,淡淡地交往,暖暖地結婚,然後一生無波無瀾。但這個男人絕對不會是袁召,也不會是李思。一個她用情太深,早已元氣大傷,一個她從無感覺,不知如何是好。她可以斷然将兩個都拒絕,然而,當袁召的微涼的面龐,寂寞的背影,她就無法思考。不知怎的,段如碧忽然想到一個人,這個人莫名出現,神級詭秘,說話奇怪,找他談談或許能開懷些。段如碧登上“天際幻象”,也不管彈出來的各種信息,直奔師傅大人最喜歡呆的秘密基地,雖然隻是抱有一絲僥幸,但他真的在那裡。他就坐在石頭上,迎風遠望,他好像是這個世界唯一靜止的存在,被一層濃濃的傷愁包裹着,段如碧竟有些不敢靠近他。【為什麼不過來?】還是他先發來問話。“爆我頭”走過去坐下【我看你想一個人呆着。】【最近還好?】“如我所願也”不答反問。【嗯……也不是。】“爆我頭”發過一個憂郁的表情。【你也會憂郁?】【為什麼我不會?】這口氣好像他很了解她似的。【那你憂郁什麼?】【有點複雜。】【說來聽聽。】段如碧理了理思路,打下一串字【前任找我複合,我不知道要不要答應。】“如我所願也”沉默了一陣才回複【為什麼不知道?你不喜歡他了?】【我讨厭他。】【……】【但隻有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我才覺得生命是鮮活的。】打出這行字的瞬間,段如碧自己也呆住了。是了,可能她心如死灰之時隻想着下半輩子找個合适的人平靜度日,可是她一直找不到這個人,甚至無法去尋找,隻因為她無法想象和另一個人擁抱接吻。但和袁召再次相遇以後,不知不覺中她的生命重新對愛情産生了渴求,對幸福擁有了渴望,往往在午夜夢回時這種感覺最強烈。她不想自欺欺人,哪怕嘴上否認,心裡還是察覺到不論愛恨,他都是她心中最重要的人之一。為什麼每一次見到他,她都如此生氣,跟他頂嘴,作對,仇視,倘若真的放下,她應當能心平氣和地跟他共進晚餐,互相慰問,坦然微笑。但她做不到,從來做不到,隻要想到這個人就意難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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