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洗頭發,真講究啊,嚴峫想。他盯着江停熟睡的側頰,心裡突然冒出個念頭:像他這種人,皮膚會不會也又軟又嬌氣呢?嚴峫拇指一下下撩撥着江停額角的頭發,把劉海撥過來又撥過去,柔軟的發絲不停摩擦着指腹。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這個動作讓所有困倦和疲勞都奇異地消失了,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拇指已經順着江停的額角慢慢摩挲到了臉頰和嘴角邊,在那淺紅色的唇際不斷流連。嚴峫迷迷糊糊地想,這感覺可真奇怪。明明隻相處了兩個月都不到,卻像是已經認識了很久很久。久到隻要念起這個姓江的存在,心裡就像是多了個牽挂,既沉重又輕盈,既麻煩又期待,既難以脫手又不想離開,好似整個人都陷進了黏黏糊糊的美夢裡。“你……”江停呢喃了句什麼,也沒聽清楚,臉貼在嚴峫的肩窩裡蹭了蹭。嚴峫手指霎時停住。車輛還在疾馳,後座有規律地颠簸,前排傳來馬翔無知無覺的喊聲。不知過了多久,江停身體蜷縮着窩起來,仿佛在睡夢中找到了更舒服更放松的姿勢。嚴峫一直眼錯不眨地看着他,直到他又陷入深眠,目光被他嘴角黏着的一點吸引住了——那是米粒大小的豆沙。“……”嚴峫喉結用力滑動了下,但唾沫仿佛是幹的。他就像是被施了某種魔咒,屏住呼吸擡起手,撚起那小點兒豆沙,然後鬼使神差地含了下指尖。一絲甜蜜在口腔内暈染開來。真的好甜啊,他恍惚着想。突然就在這時,他感覺到有什麼不對。——江停的呼吸停止了一瞬。空氣陡然凝固,誰都沒有動作,所有反應都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隻有大切平穩向前飛馳的聲響突然格外清晰。江停沒有睜眼,嚴峫的手懸在半空。不知過了多久,嚴峫才極其輕微地從唇縫中問了一聲:“……你醒着嗎?”車輛轟轟前行,嚴峫隻覺得懷裡沉沉的,沒有任何回應。江停眼睫密密地蓋着,從嚴峫自上而下的角度,隻能看見他小半邊安靜俊秀的側臉,鼻息輕穩悠長。“……”嚴峫等了很久,狂跳的心慢慢落回胸腔,幾乎無聲地呼了口氣。“好吧,”他喃喃道。不管江停是沉睡還是醒着,這都是最通情達理也是最符合他情商的回應方式——永遠都給所有人留一點點轉圜的餘地和空間。好像什麼都發生過了,又好像什麼都可以沒發生。但當嚴峫把頭靠在後車座,然後閉上眼睛的那一瞬間,他知道自己心中那些已經發生過的東西是不可回避的了。就像一粒種子無意中被丢進豐厚的土壤裡,當它冒出嫩芽的那一刻,其根須已密密纏繞在心底深處,令人再也不能無視或去輕易拔除。嚴峫環抱着江停肩膀的手緊了緊。他知道不論懷中的人到底是睡着了還是清醒的,這時最妥當的做法都應該是放開。但他沒有那麼做。·淩晨近五點,江陽縣看守所門口,切諾基車窗降下,嚴峫遞出了自己的警察證。值班人員一看,肅然起敬,揮手讓人擡起了安全閘。不論是嚴峫或江停,都對看守所這個地方非常熟悉了。羁押期等待判決的犯罪嫌疑人和剩餘刑期不超過六個月的犯人都會待在這裡,隻有判決書下來後刑期還剩半年以上的,才會被轉移到監獄,俗稱“上山”。李雨欣是未成年人多次偷竊被抓,刑期不會超過一年,減去取證移訴和來回扯皮耗費的幾個月,被判時刑期隻剩小半年了,所以才會被關在這裡。不過,雖然不是正式坐牢,“山下”的環境卻比“山上”要晦澀複雜得多。畢竟現在監獄管理嚴格化正規化,死刑犯重刑犯是分開管束的;但在看守所裡,連環殺人、放火、販毒、甚至軍火走私,什麼樣的人都能見到,遇到情況時民警動手甚至上棍子也沒太大顧忌。一行人登記完,被看守所值班領導親自領去審訊室。到了鐵栅欄門口,嚴峫讓馬翔和小張留在外間等待,隻帶着江停走進屋,等了十多分鐘,民警帶着被半夜叫醒的李雨欣來了。鐵門咣當一開,嚴峫輕輕“嗯?”了聲。李雨欣這個女孩子,竟然比照片上好看很多。她沒有步薇那種驚心動魄的美貌,但外貌上天生的細膩和秀麗,經過大半年牢獄折磨和每天十小時的拘役,加上困頓絕望和氣消神索,再套上粗糙醜陋的囚服,都沒能被消磨殆盡。當她被民警按着坐在審訊椅上的時候,她細白的手指痙攣着按在扶手上,連骨節都在發抖,顯出象牙般的質地。嚴峫目光從李雨欣明顯極力遮掩驚懼的臉上滑過,眉頭微皺:“她挨打了?”進看守所的挨兩下打,雖然不符合和諧社會主流宣傳,但實際上大家都明白是怎麼回事。誰料兩個民警同時否認:“沒有,她天天拘役,回來就去圖書館看書。”“老實得很,未成年人,領導交代不跟那販毒殺人的關在一起,上哪兒挨打啊?”嚴峫疑慮未解,便示意那兩個民警不用給李雨欣上铐,也先别離開,自己上前去輕輕撩起小姑娘的囚衣袖子看了下胳膊,又轉到她身後,往頭發和後領裡望了幾眼。确實沒有青紫或淤血的痕迹,不像整天挨打的樣子。但不知道為什麼,李雨欣似乎更緊張了,甚至全身都在止不住的打顫。嚴峫不明所以。這要是在哪個窮鄉僻壤,說不定他會懷疑當地獄警不法,小姑娘遭遇了什麼。但江陽縣看守所從規模和管理上來說都是非常嚴格正經的地方,要往那方面想的話,除非是在拍獵奇片了。嚴峫轉回到審訊桌後,邊自上而下盯着李雨欣,邊摸着自己的下巴,半晌問:“你是在怕我麼?”過了好幾秒,李雨欣才細若遊絲般吐出兩個字:“……沒……有……”——那就是“是”的意思了。嚴峫心下釋然,示意民警可以離開了。嘩啦啦幾聲鐵門再次關上,屋裡隻剩下了他、江停和李雨欣三人,面對面坐在淩晨黑暗安靜的審訊室裡。嚴峫下意識向身側瞥去。江停向後靠在椅背上,雙手插在褲袋裡,側面漠然疏離沒有情緒,也沒有回視。“咳咳!”嚴峫清清嗓子,借此強行集中精神,轉向對面的小姑娘:“李雨欣?”“……”李雨欣緊緊埋着頭。“我是建甯市公安局刑偵副支隊長嚴峫,有個案子想請你提供一些線索,關于去年712綁架案中的被害人賀良。”——賀良。這兩字落地瞬間,李雨欣的驚恐幾乎到達了極緻,甚至連肉眼都能輕易看見她全身上下止不住的抖動和戰栗,仿佛搖搖欲墜的大壩在洪水沖擊下瀕臨決堤。但緊接着,與這倉惶反應截然不同的是,她一字字清晰流暢無比的回答響了起來:“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根本不認識這個人。”嚴峫和江停對視一眼,兩人都有些意外。“你不知道?那你怕什麼?”“……我什麼都不知道。”“去年七月十二号,賀良在放學途中失蹤,同天他父母接到了綁匪勒索一百萬人民币現金的電話。轉天你的父母來到江陽縣派出所報案稱你失蹤,懷疑是被責罵後負氣離家出走;但聯系你母親最後一次見到你的時間,你所謂的出走,跟賀良被綁架,應該是同一時間發生的。”“……”“你并不是離家出走,是不是?”“……”“你知道賀良發生了什麼,但不敢說。”嚴峫上半身前傾,雙手擱在桌面上,盯着小姑娘黝黑的發頂:“你在害怕什麼,李雨欣?”
請勿開啟浏覽器閱讀模式,否則将導緻章節内容缺失及無法閱讀下一章。
相鄰推薦:玫瑰與惡犬+番外 82年的我 無愛女法醫 快穿:主人您的大刀該擦了 炮灰女配穿書忙,一言不合就發狂 酒釀圓子好甜呀+番外 一人之下:神格側寫師 港片:開局結拜靓坤,上位銅鑼灣 聽說她是全服第一+番外 快穿:穿成影視劇女配後狂磕cp 小狼狗心頭嬌寵(重生) 那個校草有點甜+番外 被大佬偏愛的我瑟瑟發抖+番外 青梅竹馬的可持續發展報告 有幸與你 與天同獸+番外 快穿之主神他又撒嬌了+番外 嗜你如命+番外 别人重生虐渣,而我發瘋拆家 這個太監我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