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萬萬沒想到這家夥敢騙他不說,騙完了竟然還給扔到了九霄雲外,一副渾然不覺的樣子。
“那日,你不是親口說你拉不開那張弓嗎?怎麼朕今日見你,分明将它使得如臂使指啊?”
賀顧這才反應過來,心裡咯噔一聲,暗罵自己怎麼這般大意,竟然忘了這一茬,眼下好死不死皇帝還計較上了。
隻是賀顧從來就是大大咧咧混不吝的性子,上輩子是這樣,這輩子恐怕也改不了,但欺君這種罪名,他是萬萬不敢認的,好在電光火石間,賀小侯爺腦海裡靈光一閃,想到了一個絕佳的借口。
“陛下!臣那日并非作僞,的确是拉不開那弓……”他面色微微帶了幾絲羞赧,“臣自小認床,又随父親留在承河日久,乍一回京一時睡不慣家中床榻,那日進宮前一晚,臣又不巧落了枕,半邊身子都沒什麼力氣,這才……”
皇帝:“……”
皇帝一時竟然被他這看上去十分合情合理、又天衣無縫的借口給噎住了,然而還不等他回答,旁邊的皇後已然關切道:“可憐的孩子……承河的确風沙大,本宮聽說那裡多有胡人夷族出沒,是個不毛之地,真是苦了你,小小年紀就要跟你爹跑那麼遠,現在可曾好些了?”
賀顧燦然一笑,揖道:“謝娘娘關懷,如今修養多日,早已大好了。”
讓皇後這麼一打岔,皇帝便也不好再追究賀小侯爺的“欺君之罪”了,他雖然心知賀顧落枕,多半是在扯謊,但結合殿前對答和賀顧的表現,皇帝也同樣猜到,賀顧那日藏拙,大約也是因為長公主,他本來也無心問賀顧的罪,便幹脆揭過不提了。
隻是賀世子一副對長公主情根深種的樣子,皇帝看的不由得在心中暗歎了一聲——
若他的“長公主”真是女兒身,能為她找個如此一表人才,又真心愛慕她的夫君,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事,他這做父親的,當然也隻會老懷大慰。
但是……
唉,真是造孽。
皇帝想及此處,面上帶了三分無奈,擺了擺手。
吳德懷見狀立刻明白了陛下的意思,轉身道:“既然隻剩下賀世子、魏公子兩人,最後這切磋,便也不必再特意往擂台去了,還請二位就地比試吧。”
賀顧愣了愣,轉頭去看那魏世恒,卻見他也正盯着自己看,眼神十分幽深。
……其實魏世恒的眼神并不是幽深,他隻是有點慌。
陛下吩咐他一定要奪得此次武試魁首,他本來也信心滿滿,覺得不過是些整日裡錦衣玉食、紙醉金迷的纨绔子弟,要勝過他們想必易如反掌。
宮中暗衛,長的是隐匿行迹,幾息功夫,便能于無聲間奪人性命。
而弓馬騎射,則是軍旅行伍之人才會長于此,他雖着意練過,自認水平還算上佳,卻萬萬沒想到,竟然遇上了賀小侯爺,這麼個半路殺出的程咬金。
眼下若是切磋也敗給他,他便有負于陛下的囑托了。
雖然聖上仁慈,想來便是有所懲處,也并不會把他怎麼樣,但這些年他費盡心力才得到了陛下的重用,豈能這麼容易,就因為一個才十六歲的毛孩子叫陛下失望?
魏世恒的牙關緊了緊,腮幫子微不可察的抖了一下。
他衣袖下的五指,也暗暗成拳。
武試最後的這場切磋,并沒有兵刃,隻是赤手空拳,吳德懷如此安排,也是考慮到陛下、娘娘和長公主都看着,若是搞得刀光劍影的,萬一見了血晦氣不說,還會驚了聖駕。
誰知賀顧卻在開始前又舉起了手,喊道:“吳内官,有件事,我覺得我還是該說一下。”
吳德懷無奈,也不知這位小祖宗又怎麼了,隻得道:“小侯爺請講。”
賀顧道:“我力氣有些大,若是空手切磋,沒個兵刃緩沖一二,隻怕傷了魏兄,要不還是……”
他擡眸看了看對面的魏世恒:“要不還是給魏兄準備個兵刃,便是未曾開過鋒的,也……”
魏世恒本來剛才還隻是因為陛下命令,才起了幾分争勝之心,眼下卻不想,這小侯爺一副唇紅齒白瘦不伶仃的模樣,竟然也敢這般托大,當即冷哼一聲道:“魏某還不至如此嬌弱,小侯爺的好意我心領了,隻是小侯爺赤手空拳,我卻有兵刃在手,豈不叫人看了我魏世恒的笑話,還是不必了。”
吳德懷點頭,道:“既然魏公子都這麼說了,那便還是開始吧。”
賀顧摸摸鼻子,心道這可是你說的,一會可不能怪他欺負人啊。
衆人很自覺的将禦帳前一小塊空地清出來,隻留下賀顧和魏世恒,吳德懷遠遠看了一眼帳中的長公主,見她微微颔首,這才氣沉丹田的喊了一聲:“比試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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