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看完一遍,段豈塵請她到一邊坐下,見她看着胡床略有難色,不動聲色喚人來給她換了。但是該給她上的鮮卑飲食一樣都不少,尤其是牛酪。朱仙婉望着案上的杯子,表面一層水霧,涼意從杯壁直逼眼睛,她倒不敢喝了。“哎呀,你怎麼這樣。”段豈塵突然說,然後用鮮卑語喊婢女。朱仙婉不知道她說的是髒話,罵那個婢女怎麼給朱仙婉盛冰涼的,生病沒好怎麼能喝這個。這麼多年,朱仙婉是頭一次聽她說鮮卑話,覺她語速又輕又快還帶着一點潑辣,和她平日說漢話竟全然不同。“妹妹可想嘗嘗這牛酪?”段豈塵問她,語調意外地輕柔友善,“要是病沒好,就下次。”當真是不打算勉強她。真給了台階下,她卻不知所措了。“沒事,我也很少嘗,涼的是不是更好喝點?”沒想到段豈塵給她說了好一段乳酪怎麼做,今天這杯是怎麼做的。段豈塵越說,她越覺得是自己是非喝不可了。“罷了,說吃的幹什麼,橫豎世族高門是看不起我們這些外族的東西。”朱仙婉心道,我什麼都沒說,我又哪兒惹着你了?“妹妹今日也見了不少,可有什麼想法?”朱仙婉定定神,道:“今日多謝姐姐幫助,真是大開眼界。依陛下的旨意,我以為可以吸取之處也很多,比如——”“比如小袖,”段豈塵打斷她,朱仙婉即刻覺得她不尊重自己,段豈塵隻是覺得她說話太慢,繞彎太多,“比如腰身,也當收窄,收窄換成腰帶,比束腰不知道要省多少布料,又比如……”段豈塵表達自己的觀點一旦投入,就說個沒完,朱仙婉隻好讓她說了。隻是她說這個也要改,那個也要改,段豈塵越大刀闊斧,朱仙婉越覺得受到侵犯。“要是可以,”段豈塵指着下面一位婢女穿的緞面靴子,“寒冬臘月,叫做辛苦活的女官們穿上靴子,也更保暖方便些啊。綿履易濕,打濕了不但走路不便還冷,換成皮靴——”“姐姐要知,”朱仙婉算是忍不住了,還她一記打斷,“南方皮革制取不易,牲畜不如北方多,所以要是全用皮靴,則更耗時費錢。若是換了材料,或者無法達成目的,或者靡費更甚。再有,妹妹覺得衣袍不可盡改。北地衣裳短小,因為北地民族多遊牧,在馬背上生活,天氣又寒冷。換到南方,冬季比不上北方冷,而夏季潮濕悶熱,如果改得太像北地衣衫,必然不夠适合南方生活。互相取長補短,以後宮中女官服制大可承接中原服飾的潇灑大氣,以及北地服飾的簡約實用。”朱仙婉一邊說,一邊小心判斷段豈塵的眼神:不能把她惹生氣了,否則沒了她自己辦不成事。每次自己想妥協的時候,近侍女官都會說,娘娘辦不成就辦不成,到時候直接去告訴皇帝,那是段豈塵惹的禍,不是咱,不就行了?事實如此嘛!她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應該那樣做。個人仇怨都是狹小的事。“比如腰帶,妹妹以為就應當多向北地服飾學習。但……姐姐也要知道,陛下做此事,恐怕會招來非議。如果我們改動幅度太大,引來朝堂上的非議,則前功盡棄啊。”她看段豈塵臉色猶如漸漸結冰,又軟下語氣接着道:“其實妹妹今日見到姐姐的衣服,覺得都很好看,好看得叫人羨慕。隻是……”“那不是我的衣服。”段豈塵突然冷冰冰地說。朱仙婉登時不知如何作答,幸好段豈塵壓根不看她,不打算要個回答。過了靜如經年的一小會兒,段豈塵才開口、以略輕松的語氣假裝玩笑說道:“雖然也是我的陪嫁,但我一次都沒有穿過。嚴格地說,是我的,也不是我的。就一直放在那裡,若不是前日專門找出來,我都忘了我還有這麼一件衣服。妹妹喜歡嗎?”她斜眼挑眉,看着端坐的朱仙婉,“喜歡我就送給妹妹你。”朱仙婉心裡是不想要的,但她望見段豈塵背後放着的琵琶,想起去年聽她彈過一曲殺氣騰騰的曲子,覺得此刻自己要是不要,那就完了。哪知道許久之後再問起,段豈塵告訴她自己壓根沒有那個意思,是她誤解了。收了衣服,不情不願又千恩萬謝,又和段豈塵約定何時請裁縫來出圖樣。段豈塵應好,說明天就可以過來,少見的衣料她可以提供。朱仙婉和和氣氣地道别而去,算是基本達成了必要的共識。然而沒走出去多遠,就聽見琵琶聲。朱仙婉猜不出是段豈塵在彈,還是她的婢女。印象中好像段豈塵和她的婢女都會彈,而且都彈得很好。段豈塵哪知道自己被朱仙婉放在和婢女一樣的段位上。如果她知道了,她必要給朱仙婉展示一下自己的最高水平。此時确實是她自己在彈,彈得沒有家鄉曲調那麼快,就像這南方音樂一樣,緩慢,平靜,連憂傷都是綿延如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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