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正群在消毒水的氣味裡吃比薩,然後遇到形形色色來探望秦伶忠的陌生人。
葉妍不是本性惡毒的那類女生,雖說之前鬧得有些不愉快,但在慘劇發生後還是給予了一位看客最大限度的同情心。假如不是礙于秦伶忠母親和醫囑,聶經平和南舒雨一定會強行将他帶去海外。除此之外,還有他公司和大學的朋友們。有與他在金錢上有所來往的朋友,也有單方面有求于他的朋友。最令人印象深刻的莫過于前女友,要麼莫名其妙倒在床邊失聲痛哭,要麼親自到場或用發來賀電的形式幸災樂禍。
有一天深夜,賀正群頂着胡茬在陪護,忽然聽到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周圍模模糊糊好像突然多了許多人,值班醫生與護士都如臨大敵般帶着殷切的表情站立,他們似乎想對“創傷性”“并發症”等等詞彙作出解釋,但還有些外國醫生已經搶先一步為自己的雇主說明。
恍恍惚惚睜開眼,當他擡起頭時,映入眼簾的是一張隻能用光明來形容的面孔。
秦伶碌說:“你就是正群吧?辛苦你了。”
他的中文說得和英文一樣好,舉止投足透着切割鑽石時獨有的謹慎與敏銳,禮貌得令人有些緊張。
至少不是一件好事都沒有。賀正群告訴自己。
盡管發生了壞到無法想象的事,但是,至少,也不是一件好事都沒有。
第二天是雙休日,賀正群睡過了頭。他翻出小學的運動裝校服,已經小得穿不下,但他還是勉強地往身上套。知道自己絕對穿不上以後,他又在床上傻乎乎地發了好一會兒呆,這才起身往外走。媽媽追上來給他塞了一袋粽子,盡管他說了好多次“吃不了”。
他還沒買車,隻好騎自行車。買下一間新的别墅、要求出院後住在這是秦伶忠他哥哥的意思,好像是說更适合調理身體。
來開門的是其中一名護工。賀正群不記得他們的長相,也沒想過要編号。他們就像日本動畫片裡影分身的忍者,隻默不作聲地幹活,從不多說一句話。他踩着陌生的地闆往裡走,這裡沒有更高的樓層,牆壁上挂着各式各樣的畫作。打開門後,牆壁中央是秦伶忠他父親送來的慰問品,一幅私人收藏的梵高的《橄榄樹》。
秦伶忠正坐在畫旁。
走上前去時,賀正群充滿了遲疑,支吾着不知道說什麼。已經過去了這麼久,他在這種時候仍舊太容易身臨其境。
“你很喜歡這幅畫?”他試探着問。
秦伶忠沒有任何反應。
賀正群重複了一次,秦伶忠才僵硬地回過頭,空洞的眼神凝聚在他臉上。沒等到回複,賀正群反倒率先傻笑起來,他說:“哈哈哈,也是,怎麼可能不喜歡。”
幹巴巴的笑聲在偌大的屋頂下回蕩,秦伶忠一動不動,良久,他說:“是嗎?”
“什麼?”
秦伶忠說:“我以前喜歡畫嗎?”
賀正群愣了一下,條件反射說了“是啊”,然後猶豫片刻,低下頭,又複述了一次“是啊”。曾經能參加國際速算大賽的人現在連自己的喜好都不确定。他轉背給秦伶忠倒水,卻很難控制住不灑出來。
擡起手揩過側臉時,賀正群說:“你還記得蘇實真嗎?她也來過幾次,都是晚上,探視時間都過了。VIP病房管理那麼嚴。她到底是怎麼進來的啊?”
他輕聲笑起來,自顧自地笑着,卻得不到任何回應。秦伶忠隻是像壞掉的機器一般坐在原地。最後的最後,笑聲停歇,他們出去散步。
在寸土寸金的地區有着這樣的草坪和水域,着實讓人難以想象。
賀正群和秦伶忠之間隔了一段距離。
放在從前,通常都是秦伶忠一個勁貶低和說教賀正群,然而今時不同往日,因為秦伶忠不主動開口,所以隻能賀正群說話。他說起自己的工作,以及自己還沒搬出家門所以被爸爸媽媽唠叨的每一天。“煩死了,什麼都做不好。我一直在努力但是什麼也得不到,”他沉浸于負面情緒中,不知不覺仿佛回到過去,一時口快地說,“幫幫我吧——”
才脫口而出,他就被迫陷入安靜中。
現實沉重地擊穿身體,賀正群駝着背站在那裡。他無助地看向秦伶忠,想要道歉,可是,卻隻看到發小無動于衷、漠不關心的表情。
秦伶忠此時此刻的遲鈍比以往哪一次對他的挖苦和嘲諷都更傷人心。
賀正群握緊了拳頭,沒有可以毆打的人,也沒有可發洩的對象。他隻能走上前,步履蹒跚、趔趔趄趄,走到秦伶忠面前,伸出手擁抱他。
眼淚又要決堤,他聽到耳畔傳來熟悉的笑聲。
賀正群猛地向後仰,秦伶忠正在發笑。他笑着笑着,慢吞吞地說:“……她總有她的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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