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電視節目上有個親子環節,是十個兒子女兒将手伸出來,由十對父母隔簾盲摸。結果準确率百分之一百。林漪和林普這對母子要是上去,不出意外能将之拉低到百分之九十。
林普任由林漪抓着自己的手翻來覆去地看,他濃長的睫毛始終垂着,仿佛不堪重負。
“以後跟着褚炎武過吧,”林漪突然說,“褚炎武現在一心撲在他那個車模公司裡,沒有找女人的心思,在你成年之前應該都不會結婚,再說上頭還有你兩個哥哥看着,你受不了委屈。”
林普的長睫毛緩緩擡起,露出一直藏在裡面的黑漆漆的眼瞳。
林漪頓了頓,繼續說:“我以後也不用你養老。我把你生出來,管你衣食住行是我的義務,不需要你日後報答。”
林普極慢地搖頭,繼而把臉埋在林漪腰腹上,一直在眼眶裡打轉的眼淚迅速被棉被吸收進去。他微微側過腦袋默不作聲望着窗外的夜色。這是跟以往沒有任何不同的夜色,像昨天的,也像明天的。所以昨天怎麼過,明天就還怎麼過。
“你非跟着我幹什麼呢?”林漪問。她的問題是發自肺腑的,她是真的想不明白。
但這是因為她疏漏了最關鍵的一點:她自己在健康的環境裡長大,所以她深刻知道自己是一個遠低于及格線的媽媽,但林普自小就習慣了她的不及格,他并不确切知道她是五十分還是十五分,且不管她是多少分,一年見不了幾回的褚炎武分數隻能更低。
你是我媽,沒有你,就也沒有别人了。這是林普的回答。但他并沒有真的出聲兒。他本來就寡言,眼下正值别扭的青春期,就連個語氣助詞都仿佛比金子金貴。他隻是待到眼裡的酸澀感淡了,跛腳出去給林漪接了杯水。
褚炎武裹着雨夜的濕意趕來了醫院。兩人一見面就開始激烈争吵。
一個恨鐵不成鋼地說:你是不是瞎?你怎麼一踩一個坑?有離婚證就表示斷幹淨了?你不去跟人打聽打聽,兩人離婚不離家,離婚半年了,至今誰都沒有挪窩的意思!
一個仿佛聽了個笑話:呸!你哪兒來的臉說人家?人家有那紙離婚書,我最起碼能理直氣壯去起訴她公然侮辱他人!你當年是婚内出軌!蔣閱要是真跟我計較,她扇我左臉我都得老老實實再把右臉伸過去!
一個做忍辱負重狀退而求其次說:你要不然找個男人好好過日子,否則出這樣的事情,大家永遠覺得不安分的那個是你。再說,林普就要滿十四周歲了,他不能老跟着你丢人。
一個無比譏诮道:所以狗吃了長在路邊的野花,是要怪野花無主,而不是狗沒有操守?林普跟着我丢臉歸丢臉,但最起碼不會長成個糊塗蛋。
林普漠然圍觀,一語不發,仿佛是個沒有心髒的機器人。
派出所的民警第二天一早就來錄口供了。褚炎武的律師朋友也來了。
林漪向衆人回顧着前一天的事發經過,表現出極為強大的心理素質。
林漪說,她跟男朋友是在夜場認識的,他們認識的時候他就離婚了。此外,他們到現在也才交往不到一個月,所有他們共同認識的朋友都可以證明這些。
民警最後合上筆錄,例行公事問:“你方接受和解嗎?”
林漪盯着垃圾桶裡的紙杯,說:“不,要以侮辱罪起訴她們。”
一幹人等全部離開以後,林漪指派林普去辦了出院手續。兩人回到家,林漪問林普要不要轉學,林普毫不猶豫說不要,她便立刻打發他出門上學。林普拎着書包在門口踟蹰片刻,轉頭看到樓上露出來的日光,長腿兩階一步地邁上去了。他在頂樓帳篷裡埋膝靜丨坐十分鐘,就真的下樓上學去了。
林普在上課鈴聲響前一分鐘進班,滿滿當當的教室在一瞬間寂靜得仿佛是個空室。而林普的表現仿佛他并沒有察覺這是個“空室”。他在大家引頸意味不明的眼神裡穩穩當當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呲啦”打開書包拉鍊掏出練習冊,再“咔”打開磁吸筆袋一把抓出中性筆、鉛筆、圓規和三角尺。
“上課!”班主任中氣十足的一嗓子叫醒了全班同學。
大家紛紛坐正了身體,在數學老師抑揚頓挫的講課聲裡,暫時将所有複雜的感觸溶解進三角形中位定理和梯形中位線定理裡。
這一整個下午,林普耳邊特别清淨,沒有人主動跟他搭話兒,包括他的碎嘴子同桌錢藻,就連課堂上老師抽背課文都特意跳過了他。“特意”的意思是,單單在他這裡走了個“Z”字型。
林普放學回到家裡,林漪依舊不在,她在冰箱貼上給他留言,自己今晚留宿朋友家裡,明天下午回。林漪不折不扣是一株堅韌的雜草,她昨天這個時候還手腳綿軟攤在救護車裡,今天就能外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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