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轲依舊面無表情,隻一雙眸子微微顫動了一下,透出幾分悲涼,幾分滄桑。
九判官看着他道,“你本想保下芸娘,可有人卻先你一步。想必你也知道,芸娘落在她手中,必是兇多吉少。”
“不可能!”荀邑哭喊着上前抱住荀轲的腿,“不可能,一定是你将她藏了起來,對不對?你說話啊?我不恨你了,你将母親還給我,還給我。”
荀轲身體晃了晃,面上一瞬間像是老去了十歲,卻始終不開口。
九判官心中發沉,拍響驚堂木,“帶袁氏。”
少頃,鬼差拖着一個黑乎乎縮成一團的鬼魂走了進來,所過之處,稀稀拉拉滴落着不知是血肉還是旁的什麼東西,腥臭味令人作嘔。
荀轲看到這樣的袁氏,嘴角忽然揚起一縷快意的笑。
“堂下何人,報上名來。”
“草民袁珍。”
“今日提你前來,可知是為了何事?”
袁氏忽然擡起頭,看向一旁端坐的荀轲,笑道:“知道。”
“二十年前,你的丫鬟芷青可有看見劉福綁了芸娘?”
“有!”袁珍一瞬不瞬的看着荀轲,得意地笑着,“那日芷青根本就沒有要去洗衣房,她是奉了我的命跟蹤劉福去了那裡。怎麼樣?荀大人,沒想到吧?”
荀轲嘴唇緊抿,面目冰冷,似是在隐忍着極大的怒氣。
九判官繼續問道:“那你是否先劉福一步,綁走了芸娘?”
袁珍依舊看着荀轲,笑着,似質問,又似反問,“我為何要綁走芸娘?荀大人?”
荀轲深吸了一口氣,還是不看她,隻淡淡道:“許是你喪心病狂、走火入魔了吧。”
“哈哈……喪心病狂?走火入魔?”袁珍笑着,一雙眸子刻滿怨毒,“哈哈哈……是我,是我綁了她。我不但綁了她,我還折磨她。将她面容劃花,将她雙腿打斷,将她雙手斬去,扔進豬圈,每日與豬同吃同睡,肮髒惡心至極。老爺,這樣的芸娘你還會喜歡嗎?”
“我殺了你。”荀邑雙目猩紅的沖上前去,掐住了袁珍的脖子。
袁珍卻桀桀怪笑着,“你殺不了我的,我在油鍋裡炸了十幾年,身上的皮肉脫了生,生了脫,就是死不了。不像是那個賤人,經不起折騰,沒過多久,便被我折磨死了。”
“死了?”荀邑一怔,慢慢松了手,如孩子般嚎哭着:“母親死了,母親死了,母親死了……”
九判官問:“芸娘是何時死的?”
“二十年前臘月。”袁珍暢快地笑着,“那一天好冷啊,我親眼看着她咽了氣。死的時候,還睜着那雙幹淨明亮的眼睛看着我。我好恨啊,恨她這雙眸子勾引的荀轲神魂颠倒。所以,我命人将她的眼睛挖了下來,扔進了臭水溝。”
“葬在何處?”
“葬?哈哈哈……”袁珍繼續笑着,“我這麼恨她,又豈會安葬她。我命人将她的屍身扔進了陰暗的枯井,用泥土填了。”她突然停住笑,看着荀轲,陰狠道:“叫你永永遠遠,生生世世都找不到她。”
荀邑無力地伏在地上痛哭流涕。
九判官朝黑無常使了個眼色,黑無常點了點頭便出去了。
荀轲握緊了拳,兩側颌肉因太過用力而微微抽動,“你……為何要這麼做?芸娘是無辜的。”
“我為什麼這麼做?”袁珍慘笑,“你竟不知?那年新科狀元郎遊街,府中婢女說,狀元郎年輕俊朗、英姿無雙。我不信,便偷跑出府,躲在酒樓裡遠遠看了一眼。自此,世間萬物便再難入我眼,隻因我滿眼皆是你。三年,我拒絕的所有的提親,我四處打聽收集你的消息。在得知了父親有意拉攏你時,你知道我有多開心嗎?我向父親獻策,将自己許配給你,便可将你拉入父親的陣容裡。沒想到,父親同意了,并立刻向皇上請求了賜婚。皇上迫于父親壓力,下了賜婚旨意。”
袁珍頓了頓,仿佛所有的美好也在此戛然而止,她怨毒的看着荀轲,歇斯底裡地喊道:“婚後你對我呵護備至,禮敬有加,卻從來不碰我。你根本就不愛我,你時常對着我笑,我知道那笑并不達眼底。我以為你對誰都是如此,可是芸娘卻是不同。起初廚房的趙婆子向我告密說你與芸娘眉來眼去,不大尋常。我本不信,可我看到你對芸娘笑了,那笑裡滿是情深厚誼,我便信了。我差人去查芸娘底細,誰知這一查卻将我吓了一跳。芸娘竟是你的原配妻子。我慌了,我怕哪一日,你突然就不要我了,将我休棄,将芸娘風風光光迎進門。嫉妒使我發狂,我不能允許這樣地事發生,便向父親說了這事。父親叫你殺了她,我以為你會就範。沒想到你卻偷偷差人将芸娘藏起來,想趁夜将她母子送走。呵呵……我豈能容你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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