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等青花瓷的茶盞,端端正正的放在梨花木的幾案之上,正微微冒着熱氣。碗壁上已經凝成了一層細密的水珠,水珠越來越大就像女人眼中噙着的眼淚,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流下來。
青花瓷茶盞出自江西景德鎮最好的小張窯,連從制坯到燒制都是妙手張親力親為。那張上好的梨花木幾案也絕非凡品,出自堪稱當代第一匠人的魯大師之手。不過除了木頭本身的紋理之外再無一絲一毫的雕飾,上好的漆水讓梨花木的紋理清晰可見,一圈圈的年輪透着樹木的鮮活,就好像它仍在倔強生長一般。
此間的主人是個病人,他的湯藥此刻就盛在妙手張燒制的青花瓷茶盞裡,青花瓷茶盞就擺放在魯大師親手制作的幾案之上。碗中的藥湯呈濃黑色,濃的就像此刻窗外化不開的夜一樣。
所有的顔色深到盡頭就會自然而然地無限接近黑色,就像人的生命,無論此前多麼絢麗多彩姹紫嫣紅,最終總歸還是要走向死亡。病人看着碗中的藥,不禁苦笑了一下。他喜歡綠色,因為綠色象征着生機勃勃,象征着健康和希望。所以青花瓷茶盞他隻要那近乎素胎的淡青,幾案上湖筆的筆管也是翠綠的竹管,身上着的則是青色的衣衫,連袖中的那把讓人為之驚懼的薄刃也是深沉的如同湖水一般的幽綠——青萍,通體凝碧色的利刃。利刃兩旁是似有似無的、宛如淚痕一般的血槽,刃薄如紙,輕盈的仿佛一陣風就能将它吹起來似的,就像它的名字一樣——大風起于青萍之末。
人總是這樣,越是喜歡而不可得的東西便越發讓人變得執念起來,就像男人明明懷中有了嬌妻美妾卻總是惦記教坊司中的妙齡女子;就像女人明明已經嫁于佳夫卻總是念念不忘涼薄負心的往日情郎;就像這青衣公子,對于生機勃勃的綠色為之神往到近乎癡迷,原因無外乎自己是一個病人,一個久患痼疾卻無藥可醫的病人。所以他希冀的生機勃勃此生一旦擦肩而過,便總是與他背道而馳,漸行漸遠。
病人依然靜靜地坐在不帶絲毫雕飾的木椅上,視線從濃黑色的湯藥上轉到自己身上青色的衣衫上。天色越黑,視線中自己身上的青衫也越發接近黑色。窗外那一叢叢白日裡讓人見了為之一振的花草,一棵棵見了讓人欣喜的樹木此刻也都化作了一團團一條條張牙舞爪的黑影,便好似凄厲魔鬼的爪牙。原來生命和死亡,希望和迷惘,光明和邪惡的界限在這一刻竟然是那麼模糊。
病人很瘦,黑色的發梢剛好垂在他寬大的肩上,隻不過因為身體過分瘦削的緣故而微微顯得佝偻,而寬大的肩膀也因為并不強壯厚重,讓兩塊肩胛凸起出來。病人的眉毛很黑,濃的像蘸飽了墨的毛筆在紙上畫過了一般。兩條眉梢耷拉下來,和兩個同樣微微下耷的嘴角組成兩條彎曲的弧線,讓他看起來顯出幾分愁苦之相。他的眼睛不大,但是瞳孔卻很黑,隻不過此刻他的眼中好像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霧。今夜他的臉色看起來有些蒼白——當然偶爾他的臉上也會呈現出淡淡地青色或是黑色,這取決于他的病情。而他的病情嚴重與否取決于他的勞累程度,無論是勞心還是勞力都是不好的。隻不過勞力似乎尚可避免,勞心卻總是避無可避的。因為他的身上總是承載着太多的責任,也隐藏了太多的秘密。他的心裡有着太多的執念,也存着太多的疑惑和不解。
病人的病或許并不能算是絕症,但是在病人心中,這樣的病症恐怕也離絕症差不了太多。隻能等待死亡的病症是絕症,朝不保夕的病症是絕症,無藥可醫的病症是絕症,那麼沉疴難愈之疾呢?如果等待死亡的過程太過漫長又無法計算時日的病症便不算絕症的話,這對于他來說不知道該慶幸還是該惋惜。但其實死亡對于他來說,可能遙遙無期,卻也可能轉瞬即至。
不過這樣的病症無疑更是讓人痛苦不堪——它給你遙不可及的希望,卻總是又一次次近乎殘忍的摧毀它。
“你吃的這副藥,藥材倒是常見,藥方卻是獨此一份。尋常人家得了這種病,身體好的或是幸運些沒有由頭發作的,無非就是少了十幾年壽命;運氣差的早早便發了症,雖然早早就丢了性命,也無非是臨死前受那麼幾個月的罪罷了。”
“以後每日一次,務必服下這副藥。若是不方便煎服,也可以找些高明些的醫士作成藥丸和水吞服,隻不過唯獨萬萬不可中斷。否則非但病重一分,你之前服下去的藥材中的毒素也會反傷你自身一次。”
“這些藥,嘿嘿……若是始終沒有根治的法子,如此這般經年累月的服下去,怕是不是吃壞了肝,便是吃壞了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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