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哥哥,蘇哥哥,你且都已叫喚得這般親熱了,我日後又豈願做丈夫心思不在自己身上的幽怨閨婦?崔嫣許久未曾抑郁,這刻卻有些蕭瑟。兩月前的元宵節,她并不想出去,可她知道崔妙要出外逛花燈會,蓦地心内添了點莫名心思,總覺得有點異樣,雖是盡力壓抑着,可偏偏又有個聲音在叫嚣,欲要沖破那個按捺了多時的心魔。于是,她拉了小婵一道出去。漫天胡地都是五顔六色、缤紛璨目的花燈,小婵予她買了一柄小小巧巧的宮燈模樣的蓮花燈,她拎在手中,面上浮起許久未發的笑。人潮洶湧中,她一擡頭,一轉眼,見到了兩個熟悉的身影。一襲白色棉袍、頂束玉冠的風雅少年與一名身着銀紅雲緞披襖的豆蔻少女一人手提一個花燈,并肩而行,面上淨是笑意盈盈,那少年的目光幾乎未曾偏離身邊人,時不時伸了手去攏一攏少女肩上的披風,免得夜風灌了進來。不知不覺,崔嫣的步伐便跟上了他們。彼時心緒如何,她時過境遷才好去細析。現在想來,蘇鑒淳之于她來講,不過是一個匆匆見過兩次面,連話都沒說一句的男子,說有多深厚的感情,倒不會,更談不上拈酸吃醋,隻是人便是這樣,當時當地卻死活在牛角尖裡打轉,埋在心内不想将它挖出來的隐疤咻地一下子撕裂,三弟崔棟那日的話劈裡啪啦又一下子在她腦海裡作響,她着了魔似的,偏想看看他與二妹究竟已到了何種地步。其實如今想來,何嘗又不是骨子裡隐藏的一股惡趣作祟?她與小婵緊步跟随,見崔妙與蘇鑒淳沿着主街一邊逛一邊行到城西巷口,似在故意避開人群。此處已偏離花燈會繁華聚集場所,光線晦明晦暗,幾乎瞧不清楚人臉,幾無行人。男子牽了少女的小手,拉到巷内,放下花燈,将她貼至牆上。少女沒有異議,隻擡了一張小臉,一張嘴,霧蒙蒙的氣吐在略有些涼意的夜色中:“蘇哥哥……”小婵捏緊了崔嫣的手,崔嫣吞了吞唾液,見到男子俯下頸子在少女頭上點了一點,展開雙臂将她攬入懷裡,就像将一隻稚弱的小雞趕到自己臂彎裡一樣,又貼在她耳邊說了幾句什麼,惹得少女面色嬌紅,又笑了兩聲,伸出嫩拳敲了他兩下,然後與男子身子稍離,兩條柔弱無骨的彩臂一舉,竟肆無忌憚地抱住他脖子,踮了踮腳跟,将自己的香唇重重烙在了對方的嘴上。08、第六回男子軀幹一顫,似是再也受不得這熬煎,将少女腰身一箍,往上一擡,含住她的小玉唇啧啧吮吸起來。少女嬌喘籲籲,卻并無抵抗,隻悶吟一聲,反手抱緊了男子後腦。倆人年輕而有活力的軀體在暗影中糾纏扭動,如夜來昙花,開得金碧輝煌,耀人心魂。小婵再也受不了,氣呼呼拉了小姐的手便要離開。崔嫣未反應及時,腳下一崴,扭了一下,小婵慌神一叫,伸手去攙,恰驚動巷中倆人,慌慌張張循聲望來。崔嫣撫撫腳踝,示意無礙,與小婵拉扯着,一同離了城西巷口。這般回了正街中央,小婵才氣得不淺,跺腳喘道:“二姑娘太過分了,太過分了!”崔嫣經這一靜一動,一路又飛奔跑離,吞了些冷風,聽了小婵這連番叱責,心頭一抖,猛咳起來。回家後,她便發了病。複生養病期間,崔妙上過兩次門都是随許氏一同,并未單獨前來,更未提起過花燈會那夜之事。崔嫣自是也不曾提起,重活一次,若是再為舊世煩惱憂心,豈非白活?況且,她也确實沒太多辰光虛耗那事。一得閑,她便隻登門虛心求教隔壁的趙秉川,調養身體,修複容貌,接下去的事情,容後再說罷。隻如今聽崔妙問起,“……不嫁蘇哥哥……那嫁誰?”,崔嫣仍是茫然無措。是啊,不嫁蘇鑒淳,嫁誰?蘇崔兩家幾代交好,縱是自己身子拖累了夫家,對方也未曾流露過退親之意。蘇鑒淳今年已十八,自己已日趨好轉,婚事再無繼續推搪之由,爹近來也時常念叨起要為自己完婚,确如崔妙所言好事将近。可既是聽到了那一出,撞見了那一幕,又瞧得二妹臉上的绯紅甜蜜,如今的自己,是萬萬再不願嫁蘇鑒淳的。再世為人之後,崔嫣心頭就仿似多了一點莫名的嗜潔之癖,事事務求盡善,物物希冀盡美,不稀罕糊裡糊塗地被老天爺推着往前走。婚姻之事,曆來是父母媒妁之言,決不可違逆,——那是對于昔日閨閣之中那個病弱無主見的人兒,可如今的自己,隻願活得痛快,不想再受憋屈。崔嫣腿腳一收,雙手扶在膝上,噓口氣,半是自語道:“嫁誰?我也不曉得,莫非普天之下女子的歸宿就隻有嫁人麼?”崔妙面一動,握了姐姐的手,應道:“自然不是——”話一停,頓了頓,語氣低了不少,又道:“但咱們這兒,女子偏偏就是要以男子為依附。”這話雖有些無頭無尾,莫名其妙,卻讓崔嫣心尖一顫,浮上異樣。若是昔日的崔嫣聽來,崔妙這話未免有點憤世嫉俗,可今非昔比,崔嫣對事對人都多存了兩分寬容深思。這二妹在她眼中,自幼到大都是與一般女子不大一樣兒的,分明同自己一樣未出過彭城,卻膽肥如男兒,志粗若鴻鹄,以前隻是豔羨,現下對她的一些出格的舉止言語開始添疑。這些日子,她不是沒回想過那把聲音予自己說過的話。那聲音說,已還過一條命給自家這一輩了。可她想前念後,家中老小這些年誰也沒命懸一線過,莫說像自己這樣病得死去,就連磕着碰着都沒哪個有過。隻一次楊氏無意提及,許氏懷崔妙時,臨盆前半個月甯王妃從京城送給彭城的堂叔家一些宮廷禦食。許家憐女兒初胎,送來崔家許多,許氏貪嘴,又圖是皇家所贈,多吃了些涼果,弄得上吐下瀉,小腹墜脹,還落了紅。崔員外請了幾個彭城有名的大夫,都束手無策,說胎兒保不住了。那許氏哭着捂了肚子一整夜,到了翌日清晨,卻消停了,血也止住了,胎也穩了。崔嫣這番一聯想,才念及,莫非這二妹崔妙便是那賜生之人償返于自家的第一條性命?崔妙見姐姐一語不發,眉頭微凝,以為自己是說錯了什麼話,也不敢繼續深講下去。崔嫣卻扶了崔妙雙肩,試探道:“咱們這兒?你莫不是還去過什麼别的地方?”崔妙一呆,顯是料不及崔嫣會抛出這番問辭,道:“我哪裡去過别的地方。”正待崔嫣别有深問,天井那頭傳來嘈雜之聲。姊妹二人循聲一望,隻見幾個幹淨裝扮、粉面油頭的嬷嬷簇着個年約五十多的貴氣婦人往這邊走過來,一路行着,身邊一婦人唧唧咋咋,嬉聊個沒完,尤其醒目,不是别人,就是自家母親許氏。許氏雖是個庶出女兒,但畢竟是大門戶出生,如今嫁得的夫婿又有幾分家業,素來穿戴都是穩穩妥妥,毫不失禮于人前,可與這貴婦一比對,便如同小家雀兒遇上了秦吉了,且平日的高傲勁全然不見,對那婦人一力奉承,有說有笑,見到兩名女兒,忙揮了帕子,招呼過去。崔妙與崔嫣一同行了過去,走到母親身邊。崔嫣颔了首,卻微擡眼簾,悄悄打量那華服婦人,見她長方臉兒,五官端雅,頭戴羅漢鬏,身着翟紋緞地織金通袖袍,竟是小小彭城境内少有的華貴裝扮,隻皺紋頗重,手粗腳大,不似尋常侯門朱戶中養尊處優的貴人相,且膚色有些灰青,行舉頗為氣虛,雖笑語連連,但甚是勉強,身子似并不大好,崔嫣乃長期病君一枚,自是看出一二分。許氏引薦一番,崔嫣二人方知面前這婦人是久居彭城的朝廷親封诰命女眷,父家姓王,祖籍即是彭城,幼時入甄家做待年媳,後一同遷徙鄰縣青州,長到十四便嫁了甄世萬大哥,後青年喪夫,膝下無子,放棄再醮,立志為夫守節,養育其弟,後織麻紡紗,含辛茹苦将小叔子培育成人。一去數十載,小叔倒也争氣,先入進士,後任兵科給事中,本朝初定時參與過幾場保衛戰,雖是文臣,号令軍隊的功夫卻也不落,在營地很有幾分威信,後朝政穩定,被上封為兵部左侍郎,官階從二品,便是當朝兵部侍郎甄世萬。甄世萬未忘寡嫂,入朝即将甄夫人忠義貞潔之事上禀朝廷,聖上感其恩懷,賜其為二品诰命,頒了洛郡夫人之封。甄夫人雖苦盡甘來,卻思念家鄉,不願身居京都繁華之地,隻向小叔請辭,欲要回到故土彭城頤養天年。甄世萬雖不舍,向來對這寡嫂敬若母親,從不會違逆,二話不說安排了僮仆,重修舊宅,叫人将甄夫人送離了京城,但每逢休沐節假,甄世萬必定攜家眷前來探望,決不含糊。這甄王氏返至故土彭城,畢竟乃京中顯貴至親,一時也引得不少人前去拜訪,府内下人尊稱其一聲夫人,外頭諸人則稱之為诰命甄氏。隻這甄氏平日深居簡出,日子過得低調清介,少與城内富戶官宦女眷攀拉。崔嫣昔日對同城這位甄夫人也有所耳聞,但崔家與其從無交往,今日一見許氏刻意搭讪,不由有些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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