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婦人面泛淡笑,将兩名妙齡女郎細細端詳一番,轉過頭去問許氏:“哪一位是崔夫人的妙兒小姐?”許氏忙不叠将崔妙拉到手邊,笑道:“這個便是小女。”那貴婦點頭道:“确是青嫩少女,我見猶憐。”崔嫣心中有些亮堂,見許氏嘴一裂,還未來得及高興,那貴婦頭已移向自己,掂量一番,道:“那這位小姐便是大姑娘了。”崔嫣施禮道:“正是,小女子崔嫣拜見甄夫人。”甄夫人笑意頓蔓,全然顧不上身邊的許氏母女,竟主動行了過來,握了崔嫣的葇苡,捧于掌心,輕拍了兩下,又上下打量,緩緩道:“外面人果然沒瞎說,哪裡像是個嬌嬌弱弱的病怏怏啊。”崔嫣唇角微揚,低眉道:“若是早兩個月夫人見着我,怕就是個病秧子了。”甄夫人呵呵一笑,未料這崔家少女口齒也甚伶俐,并不似一般閨閣女兒縮頭縮尾,頗是意外,又是歡喜,牽了她手便在城隍廟的天井内徜徉起來。許氏見狀有些發愣,半晌回不來神。今兒來城隍廟目的并不簡單,她聽這甄夫人要來,才趕着這個檔口拖家帶女過來碰她的面。早前聽聞甄夫人身子頻頻不爽,那甄世萬近來要回彭城長住侍候,還要帶上自己的獨生兒子。崔妙已快及笄,許氏本來打算厚着臉皮将自己的未嫁之女引于甄世萬的獨子,雖有官民之别,門戶懸殊,但搏一搏也是好的,再說了,自家還有個堂姐是甯王妃,愛女也并非完全拿不出手。于是想要借這甄夫人的口在那兵部侍郎前美言幾句,那甄世萬對這母嫂說一不二,若有她親自做媒,也未嘗不可能。誰想這甄夫人還未與崔妙說上一句話,便拽了那大丫頭前去唠嗑,叫許氏有些吃驚,卻也隻好悶悶跟在後頭。崔妙也猜到娘親牽媒心意,臉色不快,柳眉皺了又皺,又不好說什麼,隻得被許氏拉着跟在甄夫人與崔嫣的身後。這甄夫人與崔嫣越聊越是起勁兒,先問芳齡幾許,生辰八字,再問平日嗜好,向來讀的卷籍,習的書法,哪裡還顧得上後頭的許氏母女。崔妙倒是無所謂,許氏一張臉則黑了又黑,幾次都沒法子□話去。末了,那甄夫人猶疑好半晌,才問道:“崔小姐可是已許配于蘇家的兒子了?”崔嫣一怔,點頭。那甄夫人面上笑意凝了一凝,眉目透出點遺憾,俄頃竟還輕歎了口氣,停住了話語。原這甄夫人此次借祭天日來城隍廟會,便是來為小叔子甄世萬與其獨子甄廷晖求福來的。她年近花甲,此生青年守寡,又無子嗣,也着實可憐,但不幸中的大幸便是有個成了氣候、反哺報恩的小叔,故此将其父子看做自己兒孫一般,下半生吃齋念佛全為這爺兒兩個。甄世萬早年喪妻,一直未續弦,那寶貝侄子甄廷晖已逾志學之齡,性子不羁放縱,坐不住,玩不盡,花花腸子一大堆,自幼到大除卻父親,無人壓制得住,在京中的官宦少爺中,名聲并不大好。在甄夫人王婆賣瓜的眼光看來,這小侄倒是機靈讨喜,但在外人看來,就成了不折不扣的頑劣輕佻。甄廷晖幼時便與父親官場同袍之女結過親,可那家女兒還未養大便夭折。十三歲那年又結下一門親事,未足半載,那家姑娘又染疫身死,不知怎的就漸漸傳出了這甄廷晖是風猴之命,浪蕩無根,專克婦妻。甄廷晖小孩心性,全無所謂,隻道大丈夫何患無妻,繼續逍遙玩樂,反倒更加不受拘束,那甄世萬忙于朝政要務,大老爺兒們管不了也懶得管,卻偏偏急壞了甄夫人。前些日子,甄夫人專門詢問了城隍廟的廟祝真虛道長。真虛道長乃彭城名聲響亮的蔔卦師,掐指一算,隻道甄廷晖之良配須是名柔中帶剛、弱極遷強的女子,最好乃水龍之屬相,方能壓得住甄廷晖,協夫婿塑性造情,且與夫婿成就百年之好。甄夫人聽得雲裡霧裡,急切之下問個究竟,彼時崔戶長女死而複生之事正是彭城街頭巷尾的談資,那真虛便随口一謅:“喏,不就是像崔員外家的閨女那般,便是個典型柔中帶剛的屬配。”09、第七回甄夫人當下又驚且喜,聽在耳裡,又特地找人暗地詢了一番,知道崔家大姑娘恰恰又是個水龍之相,正值風信年華,想來想去,越來越覺便是自己命定的侄媳婦兒,隻聽說人家已訂下親事,也不敢輕舉妄動。今日城隍廟會上遇了許氏,恰巧是一個瞎子,一個聾子,明面兒上不提,卻對上了心眼,各有打算。再親眼一瞧這崔嫣,與其傾談一番,更是生了幾分喜愛,将主意牢實打到了這丫頭身上。這日回了家中,晚膳一過,崔嫣便将崔妙拉了到自己房。這還是自打崔嫣大病之後第一遭,崔妙多少有些受寵若驚。崔嫣随口謅了兩句,閉了門,便開門見山:“妙兒,我不願嫁蘇鑒淳,你可願幫我?”崔妙面色尴尬,嚅了嚅唇,心内卻極不厚道地舒了一口氣兒,嘴上卻又支吾:“初兒姐姐,女兒家出嫁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我又能怎麼幫你?”這妮子,這個時刻倒裝了起來。崔嫣心底哼着了一下,眯了眼反問:“莫非你真願我嫁蘇鑒淳?”崔妙到底年少,立馬脫口:“我——”臉皮兒一紅,頹然低下頭,道:“不願。”崔嫣面上無半絲異樣,反倒将她手拍了兩拍,道:“可不是?我不願,你也不願,咱們姊妹同心,勁兒往一處使,哪有做不成的事?”崔妙迄今方知這姐姐對自己與蘇鑒淳之事果真全無甚氣怒,一時不知所措,呆道:“姐姐打算如何?”崔嫣擡頭看一眼妹子,雖自己的打算到底是悖離禮法,卻還是道:“我想去甄夫人府上當奉藥仕女。”如今有官階的皇親貴胄與侯門朱戶都愛在坊間尋一些容貌姣好、伶俐幹淨的清白人家女兒,納入府宅中當品級高的陪侍使女,且都分門别類,各有所長,有的撫琴,有的侍膳,有的伴讀,有的貢茶,根據主家的興趣與不同職能,名諱各不一般,外客臨門頗有面子,一時成為本朝風氣,家業越大的門戶,這樣的使女分類越細。而所謂陪侍使女,隻需良籍出生,無論家境貧富,才德品性同相貌入主子的眼即可,入府之前會與主子在當地衙署簽訂紙契,白紙黑字分明,一般都有年限之分。今兒甄夫人與崔嫣攀談中,提過自己因久病了些日子,欲請一個穩妥貼心的奉藥使女。崔嫣記在了心裡,如今才予妹子掏出想法。崔妙聞言自然訝異。聽聞那陪侍使女過府開工後,月底與歲末領取的月例花紅都不菲,且有機會結識高官名宦,豪門公子,确實吸引了不少存鯉躍龍門之心的女子,可父親怎會叫女兒去出外抛頭露面伏侍人?崔家雖無勳無爵無官無銜,畢竟也不是窮得開不了鍋的人家,單論土地田産,在小小的彭城也算排得上頭幾名的,再如何也不至于叫女兒去當這個外表聽起來華麗實則就是個大丫鬟的差事罷。可崔妙是何人?再多耗些腦子細一琢磨,豈能猜不到崔嫣的意思。今兒城隍廟之事,姐姐又不是傻子,定看得出其中眉目,她許是要借那甄夫人之力替自己解了與蘇鑒淳的婚約,亦或……還有其他自個兒想不到的打算?崔妙未料這曾經病病歪歪的姐姐短短半日不到,倒有了這番膽色與籌謀,隻如今父親已有替姐姐與蘇鑒淳完婚的意思,姐姐縱是想得到這一招,又如何踏得出去?父母平日雖是寵自己,這等大事也由不得自己胡來的,幫姐姐遊說去當官宅使女,怕爹是要一口涎水噴死自己罷?崔嫣卻不疾不徐,似已胸有成足,道:“我今日同那甄夫人已表明過心意,她也應承過這幾日便會下帖,請人親自拜會,予爹爹說明。”她這般信心滿滿,自然是因為甄夫人彼時臉上的滿意之色,當下直覺這甄夫人定有辦法叫自己入府。崔妙聽了姐姐這話,愈發吃驚,隻覺崔嫣病好後,果真是又成了一個人兒,原覺自個兒也算是這年朝的異類,沒料這姐姐如今也宛若脫了胎換了骨。也并不深說,隻與崔嫣細談了些接下去的打算,一時說得長燭燃盡,天光将明,姊妹二人呵欠連天,眼皮直掉,才速速回房的回房,眠覺的眠覺。卻說翌日不到午後,崔妙喊起周身疼痛來。許氏忙叫了大夫來開,卻看不出個四五六七,隻得先開了幾劑通氣活血的百病藥先用着,幾天下來,崔妙依舊嚷不舒服,白日也不到處胡鬧,隻呆在家裡發懶,一到了晚上叫得更甚,一會兒說這裡酸,一會兒講那裡脹,吵得家人不安穩,請了趙秉川上門也無計可施,弄得許氏全然沒了心情管繼女婚事,成日纏着老爺去搜請名醫。正當崔氏夫婦無奈之際,甄夫人這邊亦有了動作。城隍廟一别不過七八日,這日上午,張福來傳貴客臨門。崔氏夫婦前廳迎客,一見之下,方知竟是那京師十三王爺甯王府邸上的大管家李泊。
請勿開啟浏覽器閱讀模式,否則将導緻章節内容缺失及無法閱讀下一章。
相鄰推薦:開局我被系統一直坑 我家王妃超會演(重生)+番外 待到幡然醒悟時 豹寵之豹王西傲+番外 灰燼魔主 逃荒有商城,物資屯糧!全家不愁 穿成八零反派們的白月光親媽 文豪在酒廠取材的特殊技巧 穿越柯南:開局買下白羅咖啡廳 霸寵獨門小嬌妻 仙俠奇戀之落紅不是無情物(一) 雙魂冰心劫 錦繡良緣之驿寄梅花 這個高中生打架超兇+番外 許心向暖 龍禦天下! 王爺我可以撩你嗎[穿書] 穿越寡婦醫毒王妃 暗帝+番外 人魚小姐之常青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