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晉江文學城崔嫣嗅得那再是熟悉不過的氣息,心頭又是喜悲交織又是委屈,見他探手擡了自己臉頰,又覺慌亂,像是釘死了一般貼在他胸口前,捏着他扣帶,就是死也不擡頭,嘴中已有了些哽咽:“你别看我……别看我!”自甄世萬掙返回一條性命,一通神智,想到她被擄了去,心口都要喋出半埕血來,如今終見她平安被帶了回來,以為稍好過些,沒料見了她今日這一番舉動言語,愈發是疼得慌,左膛上那邊又是扯緊起來,直直竄入附近心肉,一時冷汗直冒,隻強忍下來,将她頭摁在胸前,去摸她腦勺:“傻丫頭……你是要一輩子不讓我看?來,讓我瞧一瞧,就瞧一眼……”崔嫣在他懷裡磨蹭來去數回,禁了他半哄半撫,終是舉起腦袋,卻仍是捂了左頰。本淚眼潸然,目光一落了他臉上,她登時眸子一睜,心尖一顫,手不自覺緩放下來,再不懂得遮掩。他臉龐輪廓本就已算清癯,現下竟是全然瘦脫了形狀,面上殘灰無光,沒有半點顔色,眼睑下盡是烏色陰影,腮颌上鍍了一圈青色胡渣,整個人似褪去了一道利盔,原先的朗朗生氣失了大半,惟有一雙眼還是灼亮的,隻凝了前面的人,不放不離。甄世萬揚起指,于她那道痕迹上輕滑而過,唇際一撇,隻将她鼻頭一刮,忍了胸口震痛與喉間刺癢,語氣尚存了幾分往日贊許她時的驕傲自得:“哪裡醜了,一點兒都瞧不見,我的初兒,還是美得很。”崔嫣卻是哭音愈濃:“你怎麼瘦成了這個樣?你傷好了?”又去胡亂摸他胸膛,恰一下子撞碰到他的傷患,惹他猛烈咳出聲來,忙放開雙手,背轉過身子。她見他垂背拱手,急急撐了床緣彎身去查,隻看他深喘幾口,擡起臉來,雖是将手掌一蜷,迅速放落背過去,卻還是能清清楚楚見到嘴角一絲血迹,頓時吓了一大跳,哪裡還記得破相之愁,伸手三兩下将他頸間的襟扣解開。他将她腕子一捉,聲音猶是虛弱,卻是谑道:“等不及了?”若是原先她總是要回兩句嘴,現在哪還有心思,閃着紅赤赤的眸子瞪他一眼,将他中衣一扒,正見胸前纏着厚厚紗布,包了一層又一道,壘得高高,還沒曾卸下,終變了腔調:“你這到底是怎麼了?”急得又去奪他手要看。他握成拳,就是遲遲不拿出來,繼而食指一勾,撇去唇末殘血,反是笑了一笑:“說來也算命大,那刀子下去,沒入要害,隻傷了旁邊的肺髒。”言畢把她腰一箍,攬了入懷,低頭于她鬓間點去,直吻得她秀發紊亂,面色泛潮,被她搡了幾回,才好歹勉強放開,又輕慰:“初兒,你腳上的傷,無論如何,我定會叫人給你看好。”大難之餘,别後重逢,他雖放開了,她卻又是忍不住将他脖頸一抱,鼓起唇瓣,朝他額前點了一點,直直凝了他眼,語氣甚是堅決:“那……你也要好起來,不然日後……你打算怎麼照顧我。”甄世萬這些日都沒曾開懷過半刻,此下卻是笑得細紋漫開,熾目一閃:“你不氣我了?”崔嫣一呆,喃道:“先攢着……等你傷好了再說。”甄世萬撫一把她烏發,鼻音濃斂,壓得語氣愈是沉緩:“不過傷了些肺氣,有些喘症,日子久了,也就好了。”話卻是半真半假,并沒說全。這一刀入了左肺,損了華蓋,若是卧床調理倒也有極大的恢複之望,但一能下榻,他便是差人打探内情,接而攜子乘車趕赴京城,拜請甯王出兵剿賊,焦心多慮,颠簸無歇,壓根沒曾好好養過一日半日。途中傷患發作數次,皆是用藥強壓,甄廷晖驚不自勝,欲求父親留于半路棧所,自己獨自帶親筆函上京請見,他卻知道憑甄廷晖怕是請不動甯王,隻生挺了下去,撐到了王府。這一路以來,也不知吐了多少血,雖甯王立時遣醫施救,性命并無大恙,卻已是大傷了行水朝脈的嬌髒貴器,從此在宣發肅降之上注定薄弱于常人,終生要落下些藥湯無克的頑疾。崔嫣聽了他話,又見他面色悠然,卻是安了心,卸下幾塊大石,想如昔日一般窩于他懷内,恐又誤撞了他患處,隻雙臂一展,攬住他瘦硬腰身,滑在他腹前,舉起手去輕輕揉他面龐。甄世萬身軀一顫,愈發使力,大掌一握,将她小手包在手心,貼于自己臉上。二人相依互偎,俄頃無語,宛如遭難後終成侶的鸩鳥,結伴的孤雁,舔傷換憐,隻顧眼下難得的一點溫存煦煦,暫再不舍得多花半點辰光在别事上頭。經此一役,他隻願将懷内這心尖上的肉牢護在胸膛,再不放手。從前那些惹了她憂,犯了她愁的,統統抛入江河,成就逝去春水。塵世好物耀人目,惟有真心意難求。千般礙,萬般阻,又哪裡抵得過自己能跟她雙雙齊整地活在當下,更哪裡能勝過她從今往後,能每日對着自己開懷歡笑幾回?辰光乍流倏消,不消多時已是入了夜,甄世萬帶門離去,甫拐過邊栅,門後高壯黑影一閃,由暗處踱出,面上盡是不可置信,不是别人,恰是兀良合真其人。崔嫣初入王府,他到底記挂起居,多時便已來了客廂這邊欲要尋個下人探聽,卻見大門緊鎖,簾幔拉攏,再一貼近門闆,竟聽得裡頭有男子聲響,本以為是那甄家的少爺,細聆下卻又不像,心中斷續有了疑惑,卻又不敢笃定,等了裡間人出來,果然是那甄侍郎夜探病閨,頓驚詫立于原地。兀良合真原先千念萬算也不曾想到甄世萬的頭上,路上隻猜崔嫣的心上人該是年紀相匹的甄家少爺,後回京見甄廷晖如此着緊,愈發确認這兩人才是一對玉女金童,如今才知此甄郎非彼甄郎,那一口一個的傷中呢喃,完全猜錯了對象。再憶起自家主爺殿堂之中同甄世萬打啞謎般的一番侃笑,方解其中隐情,暗忖原這妹子竟是喜歡齡長男子。甄世萬甫一出門,亦察背後有身影晃了一晃,瞧那虎背狼腰的非人形狀,不猜也曉得是甯王身邊那人,心頭翻出些冷意,甩了袖加快步伐,行至中庭,隻覺身後步履聲逼來,隻當是兀良合真跟了來,不覺轉過身去,卻隻見得那成日鬼影纏身的郡主立在眼前,隔了半丈距離,看自己駐足,亦是猛收了腳步。原坤儀一如往日去西苑尋甄世萬,屋内找不到,跟出來,恰見他由崔嫣院内出來,一心隻念着與他單獨打回照面,說兩句話,也并未多想,沿路跟了上前,卻隻落得甄世萬濃眉一降,連個禮都不曾行便轉身欲走。坤儀情急,騰騰上前一把抓了他袖,道:“你何必這樣躲我,難不成我身上有毒?”這郡主是無處不含芳吐豔,眼高于頂的人,現下這姿态任誰見了怕都得訝幾分,甄世萬卻是毫不猶豫,将她手一抓而起,狠狠抛開,話都不說半句,拔腿便走。坤儀撲過前去,張了臂将他攔腰一抱。他一驚,偏又不好用強,終是由齒間冷硬溢出:“郡主究竟是要怎樣?”坤儀隻将他攀抱得甚緊,眶中汲出幾串水珠,啞了喉道:“我要怎樣,你會不清楚?我若說了,你又能夠應我?你避了我十年,我等足你十年,現在就連同我說個話都不耐煩嗎?”甄世萬道:“等足我十年?郡主這十年過得極是快活啊,我看目下也沒再第二名女子過得比你恣意暢快了,何苦又自縛其身再陷泥沼。”坤儀喉中一滾,發出些似笑非哭的喟息,與白日的豔貴悠然全然兩般人,已失卻了心智:“快活?若不是你不睬我,我怎會過上這樣的日子?你當我天生就是不愛惜名節,天生就喜歡被人在背後嘲笑謾罵?這一回,我再不得叫你離開!你毀了我,我也必定叫你不得好過!”甄世萬指間用勁,擰了坤儀胳膊,全無半點憐惜,眸色一鸷,将她大力摔至青石小徑,因使的力氣大了些,自己也是牽了傷口,捂了左胸便急喘起來。坤儀一隻嫩肘恰撞到地面磚石,疼得鑽心,見他連瞧都不瞧自己一眼又要離開,隻大哭阻道:“甄世萬,你好狠的心腸!難道你對誰都是這樣的?”甄世萬登止住腳步,返身大步而回,彎下腰來。坤儀隻當他軟了些心腸,熟料被他一把捏了下巴,目光幾是裹了一層凍至骨髓的寒氣:“你若痛恨我,就叫你的父王來整治我,若他不願聽你的話,你就乖乖當你養尊處優的郡主,從此不要再滋生事端!我對這世上哪個女子都能好,惟獨對你,再活一世,也是決無可能。你做過什麼,自己心裡明白,你說我對你狠心,我還怨你托胎托得好,生就是個嬌貴命種,不能夠對你下死手!我啞忍不發,權因老王爺之面,你在我心中,從頭到尾都是個一錢不值的蛇蠍毒婦!我與齊王本是有言在先,此生為就郡主顔面,再不立妻,但如今我倒是想通透了,休怪我毀掉承諾!”此言如三九冰水,一點點潑了向坤儀由頂至足,容上顔色賽過寒霜冷雪,顧不得臂膀疼痛便抓了他袖口,笑得甚是森冷:“為就我的顔面,為就我的顔面……原你不娶妻隻是與父王的協定……你說了這麼多,原就是告訴我,你終是尋到你的意中人……好,好,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哪家的女子……”
請勿開啟浏覽器閱讀模式,否則将導緻章節内容缺失及無法閱讀下一章。
相鄰推薦:豹寵之豹王西傲+番外 人魚小姐之常青藤 王爺我可以撩你嗎[穿書] 穿越柯南:開局買下白羅咖啡廳 暗帝+番外 龍禦天下! 雙魂冰心劫 我家王妃超會演(重生)+番外 文豪在酒廠取材的特殊技巧 穿成八零反派們的白月光親媽 開局我被系統一直坑 仙俠奇戀之落紅不是無情物(一) 錦繡良緣之驿寄梅花 這個高中生打架超兇+番外 逃荒有商城,物資屯糧!全家不愁 穿越寡婦醫毒王妃 許心向暖 霸寵獨門小嬌妻 灰燼魔主 待到幡然醒悟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