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呢,短暫的喜悅之後他安排好一切事宜本想回來和簡臨青共酌,在醉意朦胧蜻蜓點水地提及一些過去的往事,卸下肩頭沉沉的重擔,大醉一場,大夢一場,開始全新的一天。
可他備好酒之後,倏然空茫了。
那山一般的重擔消失了,那遍布荊棘的路也不見了,這些東西不見了,他驟然發現,他就什麼都沒有了。
像是置身在茫茫大霧裡,不知道何去何從。
一切塵埃落定,他之後,要做什麼呢?
這個問題他想了五天,睡睡醒醒之間,往事浮光掠影。
最開始察覺到變化的時候,是街角的王阿嬷不賣他花兒了。
娘親最喜歡她的花,爹爹出征,便是他來跑腿,每天早上王阿嬷都會把他要的花漂漂亮亮地包好遞給他,溫聲細語得要他回去小心,還要給他些小零嘴。
那天沒有了,那天慈祥和藹地王阿嬷面目猙獰,罵他是畜牲種。
再後來,很多人都罵他,嘴上說着不喜歡他卻總是不罰抄他的夫子;一起逃課玩耍的小夥伴;府裡的下人都在用那些他從來沒有聽過的粗魯的言辭斥責他,面目猙獰,叫嚣着他爹是叛國賊,他是小畜生,讓他快點去死吧。
他爹才沒有叛國,是他們變成怪物了,是怪物占據了他們的身體,他們才會變成這樣。
直到皇上的聖旨傳到民間,直到這個從小對他和善可親的皇帝叔叔在敗落的王府,在那張屬于父親和母親的床榻上意欲不軌卻被嚴詞痛斥悻然離開。
他看着母親挂起三尺白绫,卻又哭着念他的小名,無法放下疼愛的孩子孤身留在世間承受所有惡意,無法忍受自己的丈夫家人承擔千古罵名。
是他握住她的手,說允許她去見父親,讓她放心,他一定還父親的榮光,讓所有加害者死無葬身之地。
母親太痛苦了,痛苦到知道自己的孩子會走上一條多痛的征程,還是懦弱地要跟随亡夫而去。
她死前,一直在說對不起。
晏沉半點不恨她,他的所有恨意都在他身體裡燃燒着,代替愛成為他活下去的養分,讓他飛速地成長起來,學會隐忍蟄伏,學會對那些惡心的人露出微笑,學會吞咽下一切恥辱,以賣國賊後代的身份活着。
他這一路遇到的不僅是背叛,有同樣堅信着他的父親,願意為他父親洗淨冤屈的人同他走在一起。
他們像是微渺的火種,讓他覺得,這世間還存留着暖意,他本該也要變成怪物的,他想殺盡所有說他父親叛國的人,覆滅整個王朝,整個國家為此陪葬也在所不惜,他的家已經沒有了,那些叛徒的家也不該存留,然而這些火種,讓他在深淵前搖擺不定,卻始終沒有走下去。
可一切都結束了。
他為之奮鬥的一切已經行至終點,他抛卻了過往一切的痕迹,走上了一條他未曾設想過的道路,把自己磨砺成了全然陌生的模樣,以至于在重新開始自己人生的時候,他茫然無措。
他該去哪兒呢?
他沒有家了。
他好累,輕飄飄軟綿綿,像是變成了一片雲,飛起來了一樣,如果可以飛起來的話,他能不能飛去所愛之人的身邊呢,對他們說上一句——
我做到了,我能跟你們一起走嗎?
他們還在等他嗎?晏沉有些恍惚,他無意識地撫摸着冰涼的劍鞘,随他征戰多年的佩劍,削鐵如泥,劍出鞘從無活人……
他握住劍柄。
門卻轟然一響,晏沉握劍望去,灼目的紅向他蜿蜒而來,照亮了暗色沉沉的卧室。來者嫌棄地啧了聲,“你怎麼灰頭土臉的?滿滿也不好好帶,越來越皮了,在我那兒都玩瘋了。”
“你來……做什麼?”
簡臨青晃了晃手上的酒,“我買了桃花酒來看你啊,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出來,長明擔心死了,巴巴地來找我。”
晏沉有點不高興了,他躺進被窩裡,“就因為他擔心我你才過來?”
簡臨青大喇喇在床邊坐下,“我自然也擔心你!羊溪木槿也擔心你,何姑姑雲岚岚也擔心你,王府裡的人都擔心你。”
晏沉閉上眼不說話,然而一隻溫暖的手卻笨拙地在他頭頂揉了揉,那聲音輕輕地說:“辛苦啦。”
眼眶驟然湧出酸澀熱意,晏沉橫臂擋眼,一聲不吭。
那些人都在說,說恭喜晏将軍沉冤得雪,誇贊他堅韌不拔,至純至孝。
簡臨青卻說,辛苦。
哪能不辛苦呢?那些午夜夢回的美好回憶,那些滿眼滿耳的醜陋惡意,那段夜以繼日不眠不休練劍看書的時光。
真的……很累啊。
他沉默着,簡臨青也沉默着,晏沉卻覺得卻發覺自己的手緊緊攥着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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