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明堂的門大敞,院子裡樹影婆娑,那幾棵開滿了花的樹懸挂着幾盞紅燈籠,燈穗随風飄舞,暗紅光影浮動。
年關謝歧挂在樹上她覺着喜慶好看,便不曾叫人取下來,如今點一盞燈挂在樹梢,仿佛那人的身影随時會出現在樹下,隔着開得最盛的那枝花對她笑。
沈玉檀望着幾盞燈籠出神,等到回過神來,紙上墨迹已經幹涸,匆匆卷好裝進信封,想着這封信早日交到謝歧手上。
以往翻閱話本,不懂何為閨中相思之情,到現在才明白心裡惦念着誰,那人音容笑貌便時不時會浮現在眼前,叫人行也想坐也想。
——
血,到處都是,越來越多的從纖瘦的脖頸湧出來。
趙雲軒拼命收緊五指,血液仍順着指縫溢出來,染紅了素白的衣袍,溫熱粘稠的感覺讓他有片刻失神。
太多人在他面前死去,那些人死前往往央求、哭喊、咒罵,他都漠然地看着他們,看着那些軀體痛苦痙攣,慘叫,滾燙的血珠濺到臉上,居于上位者的予取予求,沒什麼感覺,最多能使他嘗到一絲扭曲的快感。
以往從沒有這一刻無助,她就躺在那,血污染紅了蒼白的面龐,神情平靜而渙散,他聽見自己嘶啞的聲音,一遍又一遍喚她的閨名,最後看着她閉上了雙眼。
懷裡的身體越來越涼,他跪在皚皚白雪中,像過了一輩子那樣漫長,她太瘦了,單薄的脊骨凸起,硌得他生疼。
雪越下越大,紛紛揚揚的雪花落在她眼睫上,風輕輕吹動羽睫,沈玉檀安詳的神态讓他有種随時會醒來的錯覺。
他抱着她撐起身子回屋,方踏出一步,顫顫巍巍摔進雪裡。半邊身子凍得僵硬,不記得摔倒了幾次才将她抱回屋裡,給她換好衣裳,一遍遍擦拭身上的血迹。
趙雲軒看着她的屍體放進棺材裡,放入靈堂,他守着她三天三夜,李淑大鬧靈堂,他抓着那個女人狠狠扇下去,華貴的钗子散了一地,趙雲軒拾起地上的簪子,眼底赤紅,一步步朝李淑走過去。下人們吓壞了,慌失措撲上來攔他,簪子滑落,全身被人禁锢着,趙雲軒毫無征兆地放聲大笑,聲音越來越大,笑着笑着眼淚一滴滴滑落到手上。
出殡那天是冬日裡少有的豔陽天,日光照得刺眼,滿街紙錢胡亂飛舞,他擡起頭,被一片雪白蒙住眼,仿佛回到成婚那日,她穿着火紅的嫁衣,挑起的紅蓋頭下面,燭光照映着嬌俏絕色的臉。
沈玉檀死後,他混沌終日,活得像具行屍走肉。朝中事物亂作一團,也無暇打理,成日在她的牌位前酗酒昏睡。終于謝歧謀反,幾萬軍馬直逼皇城,瀛帝方寸大亂,宮裡連忙來人命趙雲軒入宮。
沈玉檀死後,他隻剩下一縷遊魂,看着那群閹人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忽地就升起了一絲若有似無的興緻。攻城那日特意換上紫袍莽帶,梳洗整齊,像個看客一樣立于太和殿上,冷眼旁觀朝廷覆滅,瀛帝的腦袋被利刃狠狠割下。
謝歧執一柄血迹斑斑的長劍,火光照亮的側臉宛如羅刹,死亡的氣息一步步逼近,趙雲軒閉上眼睛,心境從未如此平靜地聽見他說:“這是你欠她的。”
冰涼的刀鋒劃過頸項,趙雲軒旋即失去了意識。
月光透過窗子散落在書案上,燭台堆着燃盡的蠟油,趙雲軒從密密麻麻的公文中擡起頭,目光落到書房外的石闆路上。
夜色濃重寂靜,青石在月色下泛着光亮,夢裡沈玉檀倒在那,頸間的傷口血流如注。時至今日,趙雲軒已不再把它純粹當成夢魇,那種感覺像是他被困在身體裡,看着周遭發生的一切,卻什麼也做不了。
那是另一個他自己。
跟這一世完全不同的走向,他和沈玉檀成婚卻始終對她心存芥蒂,為了權勢不擇手段,盡管後來愛上沈玉檀,仍顧全大局娶李淑為妻。李淑對她百般欺辱,他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覺得隻要她再忍耐些日子,他會給她想要的,到時李淑會匍匐在她腳下求她恩賜。
可她被李淑殺死,在凜冽的寒冬香消玉殒。他才追悔莫及,獨自活在世上了無生趣。
這一世則不同,他還沒有傷害她,一切都來得及。隻要謝歧一死,他有足夠的時間和耐心讓沈玉檀回到他身邊。
她是他的人,總歸是要陪着他的。
——
信送出去已十日有餘,遲遲沒有收到來信。
沈玉檀心裡浮現一絲不好的預感,在緊要關頭不能散亂府裡的人心,表面維系着一派鎮靜,每日照常做事,到了夜裡卻輾轉反側,難以安眠。
還有更糟心的,謝歧趁瀛帝重病無法加以幹涉,休了沈玉清欲尚李淑。之前二人的婚期耽擱,如今瀛帝卧床不起,朝廷有人上奏不如以國婚沖喜,陛下的病情或許會有好轉。此話一出,有不少大臣紛紛上書附議,眼下後位空懸,虞貴妃順理成章代瀛帝應允了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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